“說實話？對病人說實話？你們個個都是不怕折騰自己的。我每次來都對他千叮萬囑這事，什么可怕的話都說上了，可你看，你們還是忍不住破了戒。要是我當(dāng)初說的是實話，你還有命在？”
陳曉芳不說話，默默地垂下頭。
青溪看她樣子怪可憐的，心腸不禁軟了軟，說：“秦王這些年征戰(zhàn)了這么多國，把人家的后宮都搶來了，他的后宮里鶯鶯燕燕不計其數(shù)，什么樣的美人沒有？何必來折騰你這么個殘破的身子？”
陳曉芳搖搖頭：“獄霸很少進(jìn)后宮的，也沒寵過哪個。他其實，是個很孤獨的人。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高興一點。他，只是想和我再親近一點。我見過他和別的嬪妃，他……很難受。但是前日，他真的很歡喜。青溪，這不同的。”
青溪的眼睛也微微泛紅了：“好了，別哭了，你忌傷心，你的身子經(jīng)不起，你不知道？你能撐到今天，連我也是想不到的。日后怎樣，真是不好說。”
陳曉芳點頭：“我知道的。”
青溪將一份書卷交給陳曉芳：“我給你帶來了一份夫子的養(yǎng)生典籍，你平時看看吧。我這幾月也在有谷研習(xí)夫子的醫(yī)書，看看還有沒有什么辦法。”
陳曉芳緩緩問道：“嗯，怎么說？”
青溪苦笑道：“唉，你知道嗎，我開了第二鑰。他們現(xiàn)在不是都推崇我嗎，所以醫(yī)藥的鑰匙傳到了我這里，我開了。里面確實有不少以前不曾見的方法，只可惜很多現(xiàn)在還是做不到的。難怪夫子說早開無益了。”
陳曉芳很平靜，說：“夫子不是說了嗎，性命之事，受制太多，人力有限，不必太掛懷于心。像夫子這樣的人，也才三十有六而終。諸如我輩，又有何怨。”
青溪無奈道：“夫子是驚才絕艷，對死生的超然態(tài)度，不是凡人所能及的。而作為醫(yī)者，總是希望能多治活一些人，總之，是在與死抗?fàn)幇 ?rdquo;
陳曉芳握住她的手，勸勉道：“青溪，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不要太勉強(qiáng)自己。”
青溪搖搖頭，又想起一事，說：“我看秦王性子雖冷，但用情卻深，不時你去了，只怕他要發(fā)狂。你也知道現(xiàn)在天下局勢的，秦王一怒天下懼，你可要想想你的身后事。”
陳曉芳沉默了好長時間，輕聲說：“這件事我也早想到了，也一直憂慮著。我會盡量在生前安撫他的。”
青溪與陳曉芳談了許久，見陳曉芳有疲倦之色，便先下去給陳曉芳調(diào)整治療方案，近侍又來傳秦王口諭宣見青溪，鄘都上下聽聞青溪先生來國，早已在宮門外排起長隊求診，一時青溪也忙得不可開交。
等到傍晚獄霸回殿，坐在榻邊凝望著陳曉芳，容色甚是溫存。陳曉芳羞了羞，但也放下心來，知道青溪沒有說錯話。獄霸也沒有說什么，只同陳曉芳談?wù)摿私袢盏钪谐紓兩套h之事，說打算減輕賦稅，放兵歸農(nóng)，有意放緩戰(zhàn)事，休養(yǎng)生息。陳曉芳聽了很高興，說：“這樣才好！攻伐之事易，守成之事難，攻伐在一時，守成在千秋。疆土過大也不是好事，萬眾一心才可貴。你繼位之后，連年征戰(zhàn)，雖幸攻無不克，內(nèi)政有方，還未曾出現(xiàn)動蕩，但也不能一直這樣打下去啊，還是需要時間讓人民緩一緩。特別是被征服的他國民眾，更是要政從寬和，多施恩惠，才能令其感戴恩德，從而歸心，萬萬不能肆意欺壓。如果你有有意止戰(zhàn)，我有幾個建議不知道你能不能聽一聽？”
獄霸笑道：“說吧。”
陳曉芳說：“我這幾日細(xì)看了秦國的疆土地圖，覺得人口分布很不均，幾個都城和大城人口稠密，土地稀少，而西邊地方卻地廣人稀，土地?zé)o人耕作，我看，可否實行移民？不但遷一國之民，而是各國民眾混合一同遷移，如此促進(jìn)民眾融合。另外，現(xiàn)今的稅收制度也有很大問題，我從子臨幾個那里聽到了不錯的改革辦法，明日讓他們與你說一說。夫子早就說了，國無常法，定無常規(guī)，一切還是要與時俱變。如果要安定下來，劃清郡縣之后，能不能每郡每縣設(shè)立學(xué)堂，普及教育？我看秦國的教育甚是落后，比淵、景幾個大國差得遠(yuǎn)了，在有谷中也沒幾個弟子是來自秦國的。你的朝堂中大半的朝臣都是來自他國。你知道嗎，在淵國，街頭買菜的大伯都能吟詩呢，而秦國甚至有將軍還不識字�？寇娛聫�(qiáng)國也不是沒有道理，但要長久強(qiáng)盛還是要靠人才呀，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