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一天不去修理廠的,倒不是我有多熱愛這份工作,第一我沒地兒去,第二我愿意和馬哥在一起做事,兩個月下來,我沒學(xué)到和修理相關(guān)的技術(shù),但跟馬哥學(xué)了一套處世的哲學(xué)。我們獨處時,他會跟我講廠里的人和事,他說不要小瞧這兒的任何一個人,在這里上班的都有后臺,慢慢跟他們處好關(guān)系,以后真正的進入社會了,沒準就能用到誰,這年月沒錢辦不了事,有錢還得看誰人硬,所以說話要注意分寸,別不小心把人惹了。我說那你當上班長就是人硬嘍,他說班長上面還有主任,主任上面還有廠長,廠長也得聽局里的你說誰的人硬?我又說那我這個小學(xué)徒是沒有希望了,他說,你在這兒是真的沒希望了,我們都沒有希望了。
進入97年,廠里的會是越來越多,有時候上午開,有時候下午開,我不用開會,就等他們散會,可往往他們散會后人也就散了。到這個時候我真的有點茫然了,到底我還用不用來上班,到底我還是每天按時按點的來了,因為我還是沒地方可去,因為我在等著馬哥或者主任又或者不論是誰的這么一個人告訴我說:你明天不用來了。
街上的柳樹發(fā)起了新芽,遠遠地看已經(jīng)有了淡淡的綠色,太陽每天照常升起,街上的行人,汽車一個都不少,這世界分明沒有什么變化,這世界分明又有著變化,柳樹不是越來越綠了嗎?
廠里大會變小會,小會之后來廠里的人就越來越少了,留下的也不干活,天天湊在一起打牌,更衣室里煙霧繚繞,牌桌上的賭注卻一天比一天小。漸漸的,打牌的人也少了,終于,偌大的一個修理廠再也見不到幾個人。
馬哥和他們不一樣,一來就要換上油乎乎的工作服,他換我就要換,他不讓,說,換了也沒活,你就這樣跟著我晃悠吧!到這時候他不再催我走了,而我也下定了決心:馬哥在一天,我就來一天。
純r bl做到你哭為止 校草被兩條繩子綁起來 校草把腿張來男人捅文章
輪到馬哥被叫去開小會了,我知道他也要走了,我的“末日”也到了,馬哥回來沒像別人那樣垂頭喪氣,臨近中午,他帶我下了唯一一次館子。他能喝,我敢喝,那天我倆就都喝多了,奇怪的是馬哥喝多后不磕巴,我們沒有談修理廠的任何事情,到最后一杯酒了,他開始說對不住我,沒教我啥本事,我知道那是客套話,就說那不是他的錯,我本來也沒想過學(xué)什么,又臟又累我以后可不要干修理,他急著說,你也瞧不起修車的?我們家你嫂子也瞧不起修車的,可我就他媽會修車,從學(xué)徒修到現(xiàn)在了,你說我愛這行?我愛這行,可這行他媽的不愛我,你嫂子也不愛我·····哎你嫂子可漂亮了,比我小10歲····哪天領(lǐng)你去看看去
馬哥最終也沒領(lǐng)我去他家看嫂子,修理廠散了,我們一起喝完酒后也就散了,不想那年的冬天我和他竟然偶遇上,他開起了出租,我打車剛好打到他,他說單位散了以后呆了一陣子,夏天正熱的時候媳婦兒跟別人跑了,去了青島,他就自己帶孩子,開出租是個挺不錯的活,能照顧家,他說這話看不出臉上有什么異樣,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依然磕巴,本來沒幾句,他講完已經(jīng)沒時間輪到我講了,到地兒了,我給錢他不要,兩個人推來推去,后座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童音:爸爸···
馬哥是剛把她在幼兒園接出來在回家的路上遇上我的,而我坐在前排一直沒注意后邊還有個小孩兒,大概我們來回推這么幾下把孩子嚇著了,我扭頭一看就怔住了:大眼睛,頭發(fā)黑黑的,扎倆羊角辮,橢圓的臉,這就是我上學(xué)路上的那個小風景啊,雖有一年時間不見,但他們給我的印象太深,而眼下這道風景因為缺了那道重要的色彩而顯得極不協(xié)調(diào),甚至有點不真實。我多想馬哥是在和我開玩笑,這樣那片風景就永遠在我心里美麗下去,但事實不管我聽到還是看到的,讓我都不能否認。我無法想象馬哥領(lǐng)著她過馬路是怎樣一種情形,也不想看見這一幕,老天讓我一個外人在極短的時間里目睹另一個人工作和家庭的變故,可見老天也不厚道,它不但不肯給我留一點美好的回憶,還傷了我這顆向往純真的心。
出租車消失在滾滾的車流當中,“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不是你的就別再勉強”風里送來那首任賢齊的《心太軟》我到那時才明白之前馬哥為什么總是一邊干活一邊習(xí)慣性的哼出這首歌,原來他的家庭生活并沒有我認為的幸福,但我祝他幸福。由他的事我想,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普通人都是一根稻草,生活就是一股洪流,有時候你在哪里,要看這水流向哪里,可是我不明白,原本兩根相依的稻草,為什么有一根流向了別處,是水的原因還是稻草本身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