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她很喜歡他，但她知道母親是不會放過她的，她永遠得不到自由的愛，母親折斷了他送給她的發(fā)簪，在一個夜晚燒毀了所有的信件，留在她腦海的只剩下了一串電話號碼，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第二天，她找母親理論，母親卻說要告訴她一個好消息，隔壁村里去新疆工作的名額，母親終于搶到了，為了這個名額，她拿出來不少家底，可那些都是不值錢的，最后連她自己陪嫁的鐲子也搭進去了，她恨母親的自作主張，卻又心疼她。

　　他在廚房的水槽下藏了一個包裹，里面是一些甘草，還有幾根蟲草，父親的病拖了20年，母親都沒能讓他進醫(yī)院，家里請的大夫開的藥，母親每次都要放進去這些甘草，并象征性的放上一只蟲草，母親就是不愿意醫(yī)好他，因為他難以咽下這口氣，是父親害死了母親肚子里未成形的弟弟，20年來，母親心里一直揪著這句話不放。

　　她有著人類最糟糕的模樣，她的臉生下來就沒有鼻孔，一直靠嘴巴呼吸，母親帶著未滿月的她跑遍了全國大大小小的醫(yī)院，終于，在一個蹩腳的整形醫(yī)生的手術刀下，她有了鼻孔，可那副鼻孔太生硬了，人為的兩個洞就像在窗戶紙上用筷子捅出的兩個眼，沒有人敢多看她一眼，從那以后，她永遠都沒能摘下裹在臉上的面紗，母親也從未考慮例她的婚事，因為在所有人心里，她壓根嫁不出去。

　　那個籬笆太高了根本沒有辦法跳過去，沒有地方可以讓她踩上去，她不想去新疆，她真的想逃離這里，此刻她多么想死在這籬笆下面，可是自由終究是有誘惑力的，她用磚頭砸倒了籬笆，聲音太大，鄰居家的狗叫了起來，母親聞聲連忙出來一看究竟。只剩下一條紗巾掛在倒下的籬笆上，她跑了，母親感到不可思議，她竟然有勇氣離開這個家，母親手里的茶杯打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從心電監(jiān)護器上的一條直線發(fā)出的單調嗶嗶聲是她最后一次去看父親了，父親說不了話，臨終卻給了她一封信，她握緊父親的手，告訴父親，自己從母親手里逃了出來，她清楚的知道母親不會答應讓他嫁給復生的，復生偷走了母親藏起來的藥，揭曉了母親的秘密，母親不會善罷甘休的。

　　復生在火車站等她，不遠處一個人影奔了過來，火車馬上要開了，那人越走越近，看到復興，揭開面紗，是一個熟悉的臉，一張被風吹皺的臉，復興傻了眼，母親給了他一巴掌……

　　“春霞，村里今天放電影啦，吃完飯咱們一起去村頭看吧，告訴你娘早點做飯。”志有背著書包快步追上去，春霞開心地點點頭，和志有一起往胡同里走去。

　　春霞和志有同歲，他們兩家住在一個胡同，從小一起玩泥巴，一起捉蜻蜓。春霞長得好看，小毛小子們經(jīng)常故意跟她搭訕找茬，可是只要看到志有來了，都會撒丫子就跑，他們害怕那個為了春霞打架不要命的矮志有。

　　“媽，晚上我和志有一起去電影。”回到家，春霞放下書包，幫著母親收拾院落里的玉米，金黃色的一片，她看了也替家里歡喜，豐收了，這些玉米除了夠一家人吃粥以外，還可以賣掉大部分給收玉米的，換些零花錢。

　　春霞媽一邊收著玉米一邊看著天色，丫頭要去看電影，自己也該早些做熟晚飯。

　　“霞，先不收了，去幫我到柴屋抱些柴來，晚上給你們做糖餅吃，磊子早起就說想吃糖餅了。”

　　春霞懂事地跑著去了大門口外的柴屋，她六七歲開始就幫著媽媽做事了，弟弟春磊比自己小四歲，基本上是她看大的。

　　“霞，來屋里。”春霞剛把柴放在灶前，里屋傳來父親的叫聲。春霞爸爸三年前生了一場病，下肢不能走路，現(xiàn)在只能整天坐在炕上。他知道妻子一人干活不易，就拼了命的糊紙盒，這是一個男人現(xiàn)在唯一可以為家庭做的事了。

　　春霞掀開門簾：“爸，您糊的可真快，快歇歇吧。”春霞爸笑嘻嘻地指著擺滿炕的紙盒示意她盡快收走。

　　春霞媽和面在大鍋里快速烙好糖餅，囑咐春霞收拾桌子放到炕上，從街口喚回玩耍的春磊，自己又回到院里繼續(xù)收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