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清晨長相還是那個閔清晨,只是閔少爺再也不是少爺了,眉目間也沒有那么多驕縱了,也再沒有人成天嘮叨他只知道死讀書而不好好繼承家產(chǎn)了,他也再也買不起紅木家具了。
不過閔先生除了教書育人外,還有個愛好,就是養(yǎng)鳥。
“望烈士們安息……”
身旁不知何時,來了個老婦人,還推著一個坐在廉價簡易輪椅上,看起來又癡又呆,吐著舌頭,流著口水的青年。
那青年好似是隔壁街道老劉家的兒子:大劉,和耿木一批應(yīng)召入伍的,曾經(jīng)也是個意氣風(fēng)發(fā)十分俊朗的小伙子。
他回來的時候只丟了一條腿,已經(jīng)算不幸中的萬幸了。畢竟戰(zhàn)場上好多被炸得七零八碎的烈士,人們都不敢將殘存的尸體拉回來,怕刺激到家人。
只是不知他在戰(zhàn)場上到底看到了怎樣駭人的畫面,一下戰(zhàn)場,便瘋了,成了如今這個癡呆的樣子。
“謝謝你們?yōu)閲易龀龅呢暙I(xiàn),也謝謝你們保護(hù)了我兒……”
老婦人流著淚,感激涕零。聽說老劉家兒子那一整個排的兵全犧牲了,只剩他一個人撿回了半條命。
閔清晨對于老婦人和大劉的遭遇十分同情,盡管戰(zhàn)爭這幾年,身邊見證了太多人的死亡,人們都麻木了,但是他始終對勇士們抱著一顆敬畏之心。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閔清晨輕聲安慰道。
老婦人感激地點點頭,搖了搖輪椅上那傻兒子,讓他看著閔清晨:
“快謝謝閔先生……”
“不用不用,不用勉強(qiáng)……”
閔清晨看大劉脖子軟軟的,腦子都立不住的樣子,趕緊去幫忙扶著他。
那大劉還是一副癡癡的樣子,傻笑著。而閔清晨蹲下來扶他,兩人對視那一瞬間,那傻子霎時就睜大了眼睛,急得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
“啊……啊啊……”
“怎么了?兒子怎么了?”
老婦人趕緊蹲下來,閔清晨也被嚇到了。
那傻子望著閔清晨,顫巍巍地伸出了右手食指。
“什么?什么意思?”
老婦人急得快要哭了。
“sh……sh……”那傻子費力地發(fā)著音,口水直流,老婦人也不嫌臟,趕緊用手幫他擦。
“sh……ou……手……”
閔清晨也驚得眼睛睜大,鬼使神差地將自己左手食指伸了出去。
他的手指在顫抖。
“啊……啊……”
那傻子好似很費力般,催促著閔清晨。
閔清晨覺得自己心都快跳出來了,將食指伸向傻子的手。
兩人手指相對了。
那傻子激動地點著頭,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m……mu……木頭,sh……sh……uo……說的……”
說罷,像是終于耗盡力氣般,垂下了手,大汗淋漓地喘著氣,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閔清晨。
閔清晨的淚瞬間流了下來。
傻子大腦受了創(chuàng)傷,腦子不清楚,想不明白東西。
但是他發(fā)自心底,有個沖動,很想告訴他,告訴眼前這個……記不清是誰的人。
他只記得很重要,想給他看些腦子里的東西,但是無法組織語言,不知道怎么表達(dá)。
大劉還記得那天在森林里,被敵人圍剿。整個排的人都死光了。
平日兇狠嚴(yán)厲的老排長為了掩護(hù)他們這群新兵,用身體當(dāng)肉盾,被打得千瘡百孔。
可是排長的犧牲并沒有換來其他人的保全,戰(zhàn)友們還是姥不敵眾,一個又一個的死去了。
當(dāng)時入伍,一起出發(fā)的仇海大腿插進(jìn)了彈片,走路都費力。嚴(yán)厲拒絕了耿木頭提出的要背著他一起逃的要求,自己主動落單,吸引火力。結(jié)果被炸得四肢分離,一只手還被炸得直直飛過來打中了耿木頭的臉。
站在耿木頭身后的大劉瞬間被嚇得腦子一片空白。仇海是愧木頭的發(fā)小,耿木簡直心痛得嘴皮都泛白了,但是他沒有傷心的余地了,只能帶著僅剩的大劉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