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看見姜月譴責(zé)的目光。
“我只相信科學(xué)。”蘇青澤的聲音無波無瀾,異常冷靜,“下周四我來接你,好好準備,收拾收拾行李。”
“你——”
“怎么?”

“沒事……”
蘇北辰呆呆地聽著蘇青澤掛了電話。一時間,歐陽鯤的話在腦海里掠過。
那個男孩……是不是也曾經(jīng)這樣過?
這個想法在腦海里閃現(xiàn)了一瞬,又立刻被強留的理智抹去。
蘇北辰頭痛得越發(fā)厲害。他踉蹌著倒在床上,臉埋在枕頭里。
作為一名心理醫(yī)生,他知道這是一個人要崩潰的前兆。
只是……他還是得撐住。崩潰了又能怎么樣呢?沒有人會和你感同身受。日子還是得過的不是嗎?又不能去死。
人類喜歡看別人的悲劇,但只喜歡看一遍。沒有人愿意承擔(dān)別人的憂愁和痛苦,不管那個人是誰。就算你的父親去世、母親重病,親戚們爭著搶你們家的財產(chǎn),很快就要家破人亡,也不會有誰關(guān)心,迎面而來的只是嘲諷和質(zhì)疑。
蘇北辰再清楚不過,所以他最常對自己說的話就是:忍一忍,再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蘇北辰咬著牙站起來,換上衣服走出“家”門。
只是忍了太多,等了太久,心會痛的。
你能想象嗎?
一個穿著體面的人,特別是還有一份不會讓自己太累、有足夠的休息時間、而且還有很多存款的工作的人,會在酒吧里喝得爛醉如泥。
或者是一個你崇拜了許久的偶像,穿著得體,笑容陽光開朗,長相精致好看,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一個瀟灑少年,會像街頭的小混混一樣破口大罵、目光陰鷙,兩指之間夾著一根煙,變成一副和一個流氓沒什么兩樣的樣子。
又或者是一個你欣賞已久的清高藝術(shù)家,某一天會丟下相機、扔下畫筆、拋下工作,去各種地方吃喝嫖賭,一臉猥瑣像個街頭乞丐。
誰都不能想象。
但是,蘇北辰做到了。
他在深冬里大半夜在街上游蕩,只穿著一件外套,然后買了一大堆酒在家里喝酒。
蘇北辰以前是從來不喝酒的,他也從來不信“借酒消愁”這個說法。但他還是喝了。他想,試試又沒有什么壞處,不是嗎?
作為醫(yī)生,他本來應(yīng)該察覺到自己已經(jīng)有問題了。
但是他沒有。
蘇北辰一瓶接著一瓶給自己灌酒,奇怪的是他的酒量居然這么好,頭腦一直都很清醒。
哪怕這是他第一次喝酒。
可最后他還是醉了,起碼后來他回想起來時是這么認為的,至少頭腦開始模糊,視線開始不清楚了。
頭痛若隱若現(xiàn),卻愈發(fā)強烈,難受極了。模模糊糊間蘇北辰想起了很多事情,但記憶里的人的面孔好像都記不太清楚了,不然為什么會這么模糊呢?
他想起了父親蘇連云之前摸著他和蘇青澤的頭發(fā)說,他們可以直呼父母的名字。
他想起了一直在上中學(xué)之前有什么事情自己都只會去找蘇青澤,而蘇青澤總會面無表情地替他擺平所有問題,事后再無奈地看看他,嘆息一聲。
他想起了高中時候有個女生倒追自己,死皮賴臉得煩人,是蘇青澤目光冷厲地驅(qū)走了她,當著整個年級的學(xué)生一針見血字字犀利地罵了她一頓。
他還想起了……啊,想不起來了。
蘇北辰的手指不自覺地一松,酒瓶子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一片玻璃飛了起來劃過他的面頰,鮮血當即就流淌了下來,是血紅的。
——滾燙而炙熱。
頭腦越來越不清晰。蘇北辰無意識地又拿起一瓶酒往嘴里灌,酒水從唇邊流下來,浸濕了他白色襯衫的領(lǐng)子。
恍恍惚惚間手指一陣刺痛,一低頭,紅色鮮艷而明麗。
再后來,一個人踹開了門,粗暴地架起他扔上了一輛車。
車門關(guān)上的聲音,接著就是汽車啟動的聲音。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