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慕湖南第一高峰酃峰已久，終于成行。位于炎陵縣下村鄉(xiāng)酃峰村境內(nèi)的酃峰，又名神農(nóng)峰，相傳炎帝神農(nóng)氏曾在此山采藥。驅(qū)車到達終點站酃峰村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這是一個群山環(huán)抱、小溪穿境而過的普通村莊。微信地圖顯示，這里在酃峰腳下，小溪名叫河漠水，為洣水最上游。在一家驢友評價甚高的名叫“酃峰幸福農(nóng)家”的民宿，邱姓男主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
我們計劃次日清早登山，吃過晚飯散完步，就伴著山風和溪流聲睡去了。凌晨四五點鐘，被村里公雞此起彼伏的打鳴聲叫醒，只得臥聽這場難得的“山村音樂會”到天明。吃完早餐，主人開車把我們送到步行登山路口，海拔顯示1300米。分手時，主人告訴我們，山下跟水走，山上跟布走。意思就是，在山腰之下溯溪而上，水盡之時則跟著驢友系在樹上的布條走。拄著竹杖從西南面開始登山，抬眼望去，群峰被云霧掩蓋，不見真容。
這是一條修在溪水邊的沙石路。清亮的溪水在長滿了鴨跖草、醉魚草和蠟蓮繡球的山谷里歡快地跳躍、奔跑，仿佛在打著節(jié)拍給我們加油鼓勁：快登！快登！我們踏著清晨剛剛蘇醒的地面，沿著小溪，穿過一個個黃桃園、一排排厚樸樹、一片片南竹林，海拔跟著漸漸升高，到1400米以上，溪水漸小，再無人煙，進入了酃峰原始森林，沙石路漸漸被長滿牛筋草和狗牙根的泥土路所替代。
登上一個山頭，回頭一看，酃峰村已淹沒在大山的褶皺和林海的波浪里，聽不到雞鳴犬吠和人聲喧嘩，但聞溪水潺潺、小鳥啾啾、竹濤陣陣。
進得山來，滿目所見，一派典型的深山老林景象。松柏、楓樹、香樟、苦楝、冷杉、銀杏、烏桕、青岡、白檀等喬木，還有貓兒刺、牡荊、杜鵑、蕨類、蒿草等灌木叢，枝葉交織，遮天蓋地。特別是一些高大古老的樹木，樹枝掛著長長的藤蘿，樹干長滿翠綠的苔蘚，樹下則鋪滿厚厚的落葉。恰逢秋季，各種各樣的秋果成熟了，堅果、漿果、刺兒果，紅色、藍色、黑褐色，爭奇斗艷，掛滿枝頭，有的曾經(jīng)吃過，有的完全叫不出名字。富在深山的酃峰敞開懷抱、傾其所有，熱情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山勢漸漸升高，不知不覺間，一路跟隨的溪流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細如游絲的小水流在草叢和落葉間躲閃著流動，悄無聲息。前方是洣水之源！我頓時大喜過望。常言道，登山登頂，溯水溯源。今天，我們既能登酃峰之頂，又能溯洣水之源，真是天地厚愛、山水慷慨！
一路興奮地向上攀登，終于行到水窮處。原來，所謂的洣水之源就是叢林石頭縫里滴下的幾滴泉水！站在這個泉眼旁，不禁感慨萬千。這幾顆水珠如有生命，絕對想不到，它能同大山里無數(shù)顆水珠一道，沖出叢林，匯成小溪，再匯成小河，九曲回環(huán)，長途跋涉，最終匯成浩瀚的洣水，成為湖南最大河流湘江的第三大支流，滋養(yǎng)廣袤大地和百萬人民，最后出洞庭、過長江、抵東海、入汪洋，雄風浩蕩，萬里遠征。它歷經(jīng)了多少艱辛坎坷、苦難輝煌，又是何等意氣風發(fā)、堅韌卓絕，讓人肅然起敬。
告別洣水源，我們按照驢友布條的指引，繼續(xù)行進在“W”形的山嶺林海間，時而拄杖扶石攀緣而上，如向山頂叩拜行禮；時而抓藤拽樹順坡而下，如向山谷低頭致意。連跨兩條湍急清澈的山間小溪后，手機顯示，行程過半，另一半山路全為上坡路。根據(jù)驢友所述，途中會遇見一棵“迎客松”。我們邊走邊搜尋，期待早點一飽眼福。
“迎客松！”突然，一棵在電視畫面中無數(shù)次出現(xiàn)過的大樹遠遠地矗立在前方。我們的心情一下變得雀躍起來，連忙快步走上前去觀賞。
這真是一棵形神兼?zhèn)淙缤瑥椭频摹坝退伞�，樹身魁梧，須兩人合抱，比真正的黃山迎客松高大數(shù)倍，相比它周圍的矮小樹木，顯得玉樹臨風、鶴立雞群。它像一位修煉成精的山神日夜守護在登酃峰的必經(jīng)之路上，為登山者助力賦能。好奇心驅(qū)使，我用識物軟件一掃，原來它不是松樹，真名叫“鐵杉”。難怪一身鐵銹色，滿樹鋼鐵枝。
繼續(xù)向上攀登，進入了一段較為平緩的高山灌木林和高山草甸，所有的植物枝葉上都掛滿了露珠，不時可見幾頭放養(yǎng)的黃牛在慢悠悠地吃著露水草，牙齒切割樹葉和草莖發(fā)出清脆而醇厚的聲音，如同兒時揮鐮割稻一樣悅耳。我向路邊的小黃牛打了聲招呼“哞”，它看著我，友好地扇了扇耳朵，禮貌地側(cè)過身讓出了道路。走過幾步，回頭一望，它還在看著我，瑪瑙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可愛，我們可能是它們今天所遇到的第一批人類吧。
越往前走，霧氣漸濃，露水越重，狹窄的山路漸漸隱沒在高山寒竹叢中，膝蓋以下全被露水打濕，行走越發(fā)困難。轉(zhuǎn)過一個山坡，偶見路邊一個個凌亂的土坑，應(yīng)該是野豬刨竹根吃留下的“杰作”。見此景象，直覺告訴我，山頂近了。
又爬上一個山頭，云霧更濃，山路再次變得較為平緩，遠處似乎有人聲傳來——“登頂了！”定睛一看，云霧繚繞中，一群年輕人站在帳篷外，圍著一塊高高的石碑歡呼雀躍。我們的心情跟著興奮起來，快步走向了石碑所在的酃峰之巔，所有的疲乏被山巔上的清風一掃而空。一看時間，整整爬了三個小時。
走到這座由石頭壘成底座的長方形石碑旁，只見碑上刻有“酃峰”兩個紅色大字，并標注“海拔2115.2米”。這就是湖南第一峰，湖南新標高。
佇立山頂，舉目四望，這座雄踞羅霄山脈、湘贛邊界的高峰像被云霧托起的一座孤島，又像瑞氣飄飄的一座仙山。我們駐足等候云霧散去，許久不得，只是偶爾閃開一扇窗口，如驚鴻一瞥，讓我們看幾眼周邊的群峰，瞬間又關(guān)上了。扶碑冥想，大山不易見全貌，恰如真人不露相，可能是自然法則使然。億萬年來，酃峰隱居于此，如一位公正而權(quán)威的世外高人，安排著山河大地，指揮著湘江往左邊走，贛江往右邊走；督促著湘江滋養(yǎng)三湘兒女，贛江潤澤贛鄱民眾。
正在凝思中，有驢友告訴我們，前方不遠處就是羅霄山脈的主峰，位于江西境內(nèi)的南風面，走過去只要十分鐘，不妨一登。云霧迷蒙中，只見右前方聳立著一座高峰，峰頂似有碑。于是欣然前往，走過一條馬鞍形山脊線，就到了南風面峰頂，石碑上標注“海拔2120.4米”。這個高度僅比酃峰高出5.2米，讓酃峰成為羅霄山脈的次主峰，雙峰并峙形成連體姊妹峰，遙相呼應(yīng)，蔚為壯觀。
習習南風中，我的思緒飛到了上古時期，身著布衣、背負竹簍的炎帝神農(nóng)氏，在酃峰一帶采藥，在南風面曬藥，為黎民百姓治病祛疾。這座雄偉的大山也確實是座天然藥材寶庫，山上山下長滿了黃精、田七、玉竹、杜仲、夏枯草、金線蓮、華重樓等名貴中草藥。
從南風面重返酃峰，我們在此原路下山。雖是原路，仍有不同的風景。這時，草木上的朝露早已風干，行進輕便多了。兩小時后，下得山來，回望酃峰，只見峰巒疊嶂、云海茫茫，酃峰似乎遠在天邊，不見蹤影。
出行選擇：因為酃峰是未完全開發(fā)的原生態(tài)景區(qū)，且位于湘贛邊界的羅霄山脈之中，建議周五下午自駕越野硻n齜⒌醬镅琢晗叵麓逑幺狗宕澹諉袼蕹浞中菹⒑�，翟滯虩铄跃熃y(tǒng)齜⒌嵌ホ狗�。全程�?5公里，上山約4個小時，下山約3個小時。登頂后，步行約10分鐘，可到達江西第三高峰——南風面。
食宿：徒步登山當天，不要攜帶炊具爬山，山頂沒有水，山頂附近的水源也可能被牛羊和野獸污染了。每人帶上輕便的熟食、壓縮餅干、兩瓶礦泉水就行。山頂石碑旁邊的空地可以露營，端午之前和中秋之后在山上露營最好用上防潮墊。
注意事項：1.酃峰周邊均為高山、峽谷和急彎，最好是駕駛越野硻n魴小?
2.山里基本沒有避雨的地方，如亭子之類，要提前掌握天氣情況，盡量晴天出行。
3.山上大部分地區(qū)為原始狀態(tài)，安全起見，建議結(jié)伴出行。
文字｜筆岸
圖片｜童迪 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