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敦厚老實不多言語,圓臉濃眉大眼的那種,走路說話都慢悠悠的個性。大爺皮膚白皙,中等身材,開口就笑瞇瞇的恰到好處,說話聲調(diào)平穩(wěn),不驕不躁安安靜靜的,老兩口倒是挺般配。
老大軍著老二紅著都已不在讀書,由大伯領(lǐng)著,把莊稼打理的有條不紊,只是沒有什么副業(yè),只靠莊稼為主,那年月生意買賣幾乎沒有,大都靠莊稼收成,日子過的比較節(jié)儉和清苦。
沒有傳媒娛樂偶爾的流動電影是唯一了解外界的工具,雞飛狗跳是最大的響動,孩子放學(xué)都會替家里做事,比如去井臺用小桶提一些水回來,特別是夏天用那個磁的小罐子,上邊生有鼻子是專用系上繩子打水用的,打上涼水回來解暑。給媽媽拿材坐在灶臺下邊填火。秋天玉米干了等種了莊稼閑下來再脫粒,這些活計小孩都會跟著忙。
我最喜到大伯原來的那個家去玩,大伯有三個親侄子,最大侄女已經(jīng)嫁人,那邊還有一個大大娘個頭不高,臉面生的漂亮,笑起來像銀玲,裹了腳但是不是三寸金蓮那么的嬌貴,走起路四平八穩(wěn)的。
起初我以為大大娘跟大伯是夫妻,就那樣說了,媽媽聽到了笑著責(zé)怪我,告知他們是叔嫂關(guān)系。
大伯的妻子大娘帶著女兒走了,大大娘孤寡帶著三個兒子,大伯就和三個親侄及大大娘一塊生活,我們小孩哪里能分清楚,三個哥哥從小就沒有了父親,也稱呼大伯為三大,其實早已經(jīng)是心目中的父親,小孩失獨一定會把那份情感寄托在那里,所以我一直都弄不清是叔嫂和叔爺?shù)年P(guān)系,因為他們那份親情自然的難以分辨。唯一的是兩位老人都守住自己的身份。大伯對侄子盡了父親的份。平日里沒有什么感覺,直到大伯過世父子情深才讓所有人都心碎。
大伯不算上我就有了九個小孩,三個養(yǎng)子,四個侄男侄女,兩個嫡親的女兒,無論她們兩一輩子認(rèn)不認(rèn),她們都是大爺?shù)呐畠。這份父女的情深并沒有因為大伯有了三個養(yǎng)子結(jié)束。
大大娘家后邊有棵杏樹,有盆口那么粗,那是我跟哥哥們一年一次的盼望,從杏花開我就不離開東當(dāng)院,一直要守到杏子熟。哥哥們都知道我的心思,但從來都不說白了,只是二哥會捉住我給他退玉米,我兩手退的又紅又疼,二哥都不放過,還一個勁的和,小芳真厲害!會干活,玉米退的快。幾個哥哥一起圍著籮又說又笑,二哥一講我干的格外賣力,大哥小哥就傻笑,連大大娘都忍不住的笑。手疼很了我心里也有感覺,二哥是在捉弄我,但是我又想表現(xiàn)好,等杏子熟了我們大家才好說話。
幾個哥哥沒有話說都講義氣,沒有忘記小芳的付出,杏子熟了所有小孩都圍去了,誰也占不了我上風(fēng),幾個哥哥全部上樹,那棵杏樹不僅僅是粗又高大,枝繁葉茂真好的一棵樹,果子結(jié)的更不用說,足足夠我們吃一季節(jié)。哥哥在上邊摘果,我在下邊接著,并當(dāng)家管理那些杏子。
那年月雖然日子清苦了些,可是我們都開心,人與人之間就那么單純善良的相處,親情是那么的過重,叔嫂互敬互愛,叔侄猶如父子,堂弟妹如同一娘同袍,這就是那個年代,雖然我們物質(zhì)上貧瘠,但是我們精神富有,親情不是用血緣來衡量的,那塊土地孕育了我的生命,生在那里長在那里,那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全部染上了兒時的記憶,不會隨著年代久遠(yuǎn)而褪色。
我永遠(yuǎn)不會因為我是個鄉(xiāng)下小孩,有任何的自卑感,80年代中期我的爸爸就在縣城置辦了房產(chǎn),后來就隨爸爸媽媽過城里人的生活。在城里的大小女孩太太們面前,相貌和儀態(tài)艷壓群芳,但是農(nóng)村戶口和城里戶口是很大障礙,人格和尊嚴(yán)受到很大傷害,我很明確的跟嫂嫂說,不用費我的心,不用天天在城里人堆里撿在她眼里下三爛職業(yè)的人才能配我的農(nóng)村戶口,我很嚴(yán)肅的跟她講,我回鄉(xiāng)下過我鄉(xiāng)下人的日子,你過你城里人的日子,人可以貧窮但貧賤不能移。
社會注定要走到今天這個地方,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平衡人格尊嚴(yán)。我真的離不開鄉(xiāng)村的土地和氣息。這遍土地才屬于我,無論時代怎樣變遷,我任然活在兒時記憶里的那塊土地,那么的真實和美好,因為親情的存在。
大伯的大兒子軍著二十歲了,經(jīng)人介紹前邊莊子張姓人家的女兒,行了風(fēng)俗禮儀這親事也就算成了,過年按鄉(xiāng)下風(fēng)俗都把新媳婦接來,那一年大伯家比往常的年過得認(rèn)真熱鬧。過完新年就打算把親事辦了。
來年的春天,眼看著軍著哥哥發(fā)起了福,頭臉胖的變了型,不由得留意起關(guān)于他的話,才從別人的議論聲里得知,軍著得了腎炎病,親事已經(jīng)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