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搬來以后蘇沐秋回家更晚了,蘇沐橙放學的時候天還沒黑,蘇沐秋卻總是陪著她回去再去學校弄競賽,家里的開支有點吃緊,蘇沐橙去找了個打字的工作也只是勉強糊口,成績有所下降還被哥哥批評了,于是蘇沐秋讓她去跟著音樂老師學彈鋼琴,說也算是對將來敲鍵盤的訓練吧。
那時候她的記憶里才算真正是有了葉修的正臉,平時看到的基本都是背影或是清減的側(cè)臉,那次她學了悲愴第一樂章以后,葉修說聽著耳熟就坐去那架有些走調(diào)的鋼琴前面一氣呵成地彈了一段很快很流利的樂段,正是蘇沐橙的音樂老師彈過的一段。
那時葉修轉(zhuǎn)過身來一笑,蘇沐橙突然就在那雙因長時間面對電腦而略微有些發(fā)紅的眼睛里看見了夢想和星棱,粲然的溫柔下全世界仿佛都充滿了光的樣子。
葉修是和哥哥一樣的人,他們身上都有光。
“蘇沐秋的水平很高,他是真正的天才,只有他能做到競賽而外兼好好學習,是每次的學年第一,我現(xiàn)在一直很佩服他的文科是怎么背下來的,我只會背代碼。因為這個校里老師都很喜歡他,生怕他轉(zhuǎn)走。”
窗外仿佛有杭州的風吹進來,葉修舉著講稿悠然地講著,心里一幕一幕不斷地閃過。
他的回憶里只有他們,此生珍重,再無別人了。
那時利息還不低,省吃儉用三個人也能有點盈余,最后總是決定給蘇沐橙拿去買新衣服,葉修和蘇沐秋都是校服從冬穿到夏,F(xiàn)在葉修穿衣服還不修邊幅,每次都買一樣的白襯衫,什么時候見到他都基本是一個模樣。蘇沐橙倒是很會打扮,手頭寬松了,也出眾了很多。
真不容易啊,可是也沒什么不容易的,因為都過去了,也沒有怎么樣。
蘇沐橙抬頭看向臺上的葉修,那人雙手支在講臺邊緣帶著無所謂的微笑懶懶散散地講著什么,看起來很輕松的樣子但蘇沐橙知道他已經(jīng)快三十個小時沒睡覺,這兩天他的項目要趕時間所以就熬成了這副模樣。
或許他和哥哥都是看起來外向?qū)崉t內(nèi)斂的人,不該透露出點情緒和疲憊從不表現(xiàn)出來,就像哥哥永遠說著自己衣服已經(jīng)夠了,錢拿去給沐橙買新衣服吧,葉修永遠說著我吃飽了,沐橙你吃吧,或者沐橙我不冷然后把衣服給她披上。這樣的人會讓所有人都覺得可以依靠卻無人知曉他們的面具雖然透明卻隱藏了全部的負能量,隨時散發(fā)著歡樂和溫暖卻把心里留下深重的黑洞。
就像葉修在提到他離家出走的時候只是輕描淡寫說了句家里不讓他學計算機,但為何又要背井離鄉(xiāng)跑到杭州來?
就像蘇沐秋總說銀行里每個月都給發(fā)錢,但有一次蘇沐橙拿走了他的存折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什么所謂的存款只有開戶日期和一行圓圓空空的零?
就像英語老師講的賺錢是earnone’sliving,直譯過來就是掙命啊。
“第三次奪冠以后,嘉世和R高簽成了友校,開始大興土木,整個學校都亂七八糟的。其實挺可惜的,因為學校建新教學樓,原來地基上的桂花樹全砍了。”
可能是不僅砍了樹,也砍掉了所有的記憶吧。
“有句古話叫樂極生悲,很多很多人都栽在了這四個字上。文化運動的時候季先生被查封時,他家的二月蘭依然開放,可我被‘查封’時,學校的桂花都沒了。”
“沐橙進戰(zhàn)隊的時候沐秋還是隊長,晚上訓練怕沐橙不安全,每天讓我送她,自己在微機室里再待到關門。畢竟家里也是花電費的,能省就省。結果一來二去就有了傳聞。當時我們還都不知道。”
“改了年三月份,沐秋接了個項目,說是做出來能直升R高,我們兩個就專注于這個項目了。有時候沐橙也過來看,大部分校對都跟著,結果那天我送沐橙回家,路上還因為有了新進展挺開心地買了杯果汁給她喝,還沒到家電話就響了。”
“結果嗎……”
接到任務那天是星期五,蘇沐秋晚上特意去買了三瓶雞尾酒,三人坐在房間里唯一一張比較正式的桌旁,一口一口喝著味道酸甜像果汁的酒精飲料,蘇沐橙的酒量竟然出乎意料地大,葉修喝了兩口神智就不太清醒了,蘇沐秋沒比他好到哪里去,蘇沐橙端著剩下半瓶的雞尾酒還在笑著說話,漸漸地蘇沐秋的話更多了,而葉修的話卻少起來。
蘇沐橙只記得最后蘇沐秋舉著喝空的酒瓶敲著桌邊說葉不羞我家妹妹就拜托你了,蘇沐橙氣惱地去敲自己哥哥的頭,葉修在滿室的狼藉中斜靠在一摞書上,眼底流光璀璨卻是沉默了半晌才在角落悶悶地應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