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我和狗蛋哥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喂小雞。小雞長大了會下蛋,雞蛋能換錢,還能換薄荷糖。
03
雞蛋,平時(shí)我都沒得吃,只有爹在干重活需要下氣力時(shí),早晚娘才會各煮一個(gè),其他時(shí)候,都是攢起來,湊個(gè)數(shù)去市場賣錢,或者直接去小賣部范爺那換東西。
在那個(g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雞是寶貝,雞蛋是寶貝,更是錢。在我幼小的心靈里,雞蛋是能解決好多事情的物什。
我喜歡我家的母雞,小雞更會得到我特別的照顧。娘總會買些小米來。黃黃的小米粒圓圓的,中間有一個(gè)小孔,就像一個(gè)可愛的小珠子。熬熟以后,大人喝點(diǎn)湯,稠的放在小碗里,涼一涼,等一會兒就可以喂小雞了。我總是自告奮勇去完成這一任務(wù)。
咕咕咕,我吆喝著,小雞肥嘟嘟,抖著還沒有幾根羽翼的翅膀,頭伸著,屁股撅起,暈頭暈?zāi)X地,嘰嘰嘰,慌慌張張,從小楊樹下,從雞籠旁邊,從墻角,從一兩個(gè)青青的小草邊,擠擠攘攘奔來。就像我這么大的孩子一樣,一聽有好吃的,立馬放下手中的泥巴,作業(yè),沙包,沖過來,笑嘻嘻地去搶,去取自己的那一份。
我這邊放一點(diǎn),小雞就呼啦啦往這邊跑,我一看過于擁擠,就往那邊分一點(diǎn),它們就又呼啦啦往那邊跑?粗鼈儬幭瓤趾蟮刈氖,我有說不出的高興,就像自己吃了一塊薄荷糖一樣。
偶爾我會抓起一只來,毛茸茸的,黃色的爪子還是那么稚嫩,喙角鵝黃,有一層淡淡角質(zhì)。小眼睛清澈。我滿懷希望輕輕撫摸著它們,盼望著,盼望著它們快快長大。長大了就會下蛋,下了蛋,爹就可以多吃一個(gè),有時(shí)我也能沾沾光吃個(gè)蛋黃。
喂小雞,有時(shí)狗蛋哥會過來幫忙,有時(shí)我也會過去給他幫忙。
雞蛋換東西,都在范爺小店。
范爺小店,離我家不遠(yuǎn),兩間簡陋的青磚瓦房。屋里咸咸的,潮潮的,彌漫著淡淡的薄荷香,聞一聞,神清氣爽。換的雞蛋多時(shí),范爺會多給一個(gè)薄荷糖。
我往往和狗蛋哥一起去。有時(shí)他也會拿幾個(gè)雞蛋換些東西,有時(shí)空著手和我一起,有了糖,我會分一半給他。我們兩個(gè)嚼著糖,提溜著那郎清涼,有說有笑,邊跑邊跳往家趕。
有次,我和狗蛋哥一起去范爺那里換鹽巴。路上,我們比賽誰的雞蛋大。狗蛋哥的雞蛋確實(shí)比我的大一些圈,他得意忘形,逗我:
“來,咱倆換換”。
我知道他是騙我的,用眼角偷瞄他。趁他不注意,我一只手輪過去,要搶他的雞蛋。
他一驚,緊緊地護(hù)著雞蛋,彎著腰,藏懷里。結(jié)果,捂得太緊,雞蛋爛了,蛋清蛋黃粘了他一身。
我嚇壞了,哭了,吭吭地。
狗蛋哥也嚇得不知所措。
我們兩個(gè)人就那么站著,我看著他,他瞪著我。
一陣沉默后,狗蛋哥故作輕松地說道:
“沒事,弟弟,回去別告我爹。我就說是跑哩快摔一跤,雞蛋掉地上了,沾了一身”。
我不理他,哭著,轉(zhuǎn)身,一溜小跑回家。
我對娘說:“范爺今不在家。”
娘“咦”了一聲,抬頭看看我,露出疑惑的神情,說:
“晌午頭的,咋不在?估計(jì)回家吃飯了。”
我沒應(yīng)聲。
狗蛋哥幾次過來找我,我都帶理不理的,沒給他好臉色,好像是他把我的雞蛋弄爛了一樣。
他說,娘又生了雙胞胎弟弟妹妹,他搞不清楚爹娘還要生那么多干嘛,本來就不夠吃!
不過,他說,他挺喜歡弟弟妹妹的。
自從狗蛋哥有了弟弟妹妹,和我玩的次數(shù)就少了,更別提一起喂小雞了。以至于我突然有這樣一種印象:我好久都沒有和狗蛋哥一起去范爺那里了。
每次看到狗蛋哥,幾乎都是在學(xué)校,我覺得他瘦了。
后來,我也有了弟弟。弟弟淘氣,可我喜歡的不得了。
隨著弟弟的到來,家里的雞蛋也不怎么換東西了,大部分都被娘做成了雞蛋糕,填到了弟弟小肚肚里。有時(shí),我會喂弟弟吃,弟弟小嘴一動一動,像小雞,他開心,我也開心。弟弟吃剩下的,娘會讓我吃。我用調(diào)羹把碗底刮了又刮,連著湯吃個(gè)干凈。
雞蛋糕好吃,真香!
我想,狗蛋哥的幸福感覺一定和我一樣。
04
夜晚在院子里吃飯,我拿著窩窩頭,邊數(shù)著星星,邊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