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門口徘徊了十幾分鐘,感覺每一分鐘都是浪費,只好硬著頭皮,咬著牙,紅著臉,走了進去。那女中醫(yī)還在里面,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便馬上又把視線挪開。我來到了她的面前,畢恭畢敬地鞠上了一躬,伸手遞給了她幾兜進口水果,說:“對不起了,神醫(yī),昨天是我態(tài)度不好,給您陪個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次吧!”
女中醫(yī)看了一眼水果,又抬起眼皮望了我一眼,問:“去正經醫(yī)院檢查啦?”
我說:“是,檢查了,跟您說的一模一樣,連死的日子都一樣,您就救救我吧。”
女中醫(yī)撇了撇嘴,回:“你這病太晚了,我也沒什么招,而且,我最不喜歡品德有問題的人了。”
她的話像一把鑰匙,擰動了我心里的油門,這臺即將要永遠熄火的發(fā)動機似乎又一下子竄動了起來?晌彝蝗桓杏X到自己的肝像裂開一般地疼痛,這條抹香鯨在我的身體里怒吼。
我手捂著右胸,喘著粗氣,對著女中醫(yī)說:“看你的樣子,估計年紀還沒我大呢吧?人啊,別輕易就說別人是什么樣的品德,你醫(yī)術是高明,看一眼就知道誰得了什么病,可你再高明,你也看不透別人的心。我有我的苦衷,他有他的苦衷,你也有你的苦衷,大家都一樣!”
女中醫(yī)半信半疑地聽我把話說完了,看樣子像是動了心,半晌過后,她說:“扯平了,現在我給你好好看病。”
我急切地端坐到了她對面,她伸手仔細地給我號著脈,眼珠四下游動,看這神情,更像是個算命的在給我占卜前途呢。大約過了兩分鐘,她說:“你這病啊,現在沒法治。”
我頭頂澆了一盆涼水,感覺那條門縫把我的指甲給壓斷了,絕望地問:“那...什么時候才能治啊?”
她松開了手,皺起了下巴,說:“得等到春天,現在天時地利人和,你一樣都不占,所以沒法治。”
我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無助地說:“可是,我時間不夠了啊,熬不到春天了。”
女中醫(yī)上翻著眼珠說:“那就讓春天早點來唄。”
我若有所思地走出了中醫(yī)所,打開車門的一瞬間,一股暖風從車里面迎面撲來,這是剛才開空調時留下的余溫。我突然有所啟發(fā)地想:咱們歷家這么大,北方是冬天,我往南走不就是春天了嗎?
可是,我到了南方以后,誰給我治病呢?于是我又推開了中醫(yī)所的門,可那女大夫卻已經離開了,只剩下賣藥的師傅留在那里,他對我說,女中醫(yī)留話了,說是等春天來了,自然就有辦法,現在不必多問。
我連忙給詩雨打了電話過去,還是沒有告訴她檢查的結果,只是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南方度假,她愉快地答應了。隨后我便帶著病歷本去公司提出辭職,并且交代他們不要向我老婆透露一點風聲,他們眼淚汪汪地送我離開,囑咐我一路走好。
下午,我?guī)г娪耆ド虉龊统胁少,準備出門的行李。她好奇地問我為什么要去度假,是不是能和秋香離婚了。我張著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覺得,即便過些天我還是無藥可救,也許睡一覺就再也醒不來了,那樣,也會因為這場旅途而變得幸福吧。
晚上回到家,我叫了一桌外賣,等著老婆帶著兒子回來。飯后,我對秋香說:“明天我的出趟差,時間不短,項目什么時候談成了就什么時候回來。”
這種事其實我經常做,但之前都是真的,秋香也從來都是不會多問,但這一次,她卻一反常態(tài)地皺起了眉頭,我問她怎么了,許久,她才開口說:“我也想和你說個事呢,早上我姐來電話了,說我爸馬上要做手術了,叫咱倆盡快回趟老家。”
我詫異地問:“。渴裁床“。”
她掩面哭了起來,顫抖著說:“胃癌。”
我湊到了秋香的身旁,一手摟起她的腰,一手不斷地捋著頭發(fā)。心想,這老頭有日子沒見著了,以前見面就跟我拼酒,這下完了吧,要比我先走一步。這事肯定得去,可是,秋香的老家在東北,我離春天更遠了。
我安撫老婆說第二天一早去公司請假,實際上我是去了中醫(yī)所,我想把這件事告訴那大夫,讓她網開一面,先給我透露一下秘方,可卻沒想到,中醫(yī)所的門上貼了公告,說是暫停營業(yè)。我又去找詩雨,讓她再等我一些日子,從東北回來后就去度假。被爽約的滋味不好受,她酸著鼻頭打了我?guī)紫拢阋蛔吡酥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