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點(diǎn)多出院媽媽和舅媽推著我圍著廣場轉(zhuǎn)了一圈,買了臭豆腐、燒烤,看著廣場上的大媽們跳廣場舞,還有單位在排演鄖陽花鼓戲,小朋友在廣場中央嬉鬧。感慨生命是那么脆弱,我還活著,我還能感受陽光的溫暖,能吃著人間美味,能看見人來人往車輛來回穿梭畫面。一個小朋友跑到我面前問我說:“阿姨,你不能走路嗎?”,我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在想我假如沒生病孩子也有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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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一直是媽媽和奶奶照顧起居,幫我上廁所和洗澡,去年奶奶因食道癌走了,2015年夏天媽媽動了大手術(shù),子宮、附件全摘除還伴有淋巴結(jié)腫大和糖尿病。媽媽住院期間,時間緊迫來不及找保姆,我不得不調(diào)整已經(jīng)適應(yīng)和依賴的生活方式,但無法接受爸爸的看護(hù),炎炎夏日,憋著幾天不洗澡都臭哄哄的了。
我在群里試探性問和我年紀(jì)相仿的女病友,她回答說“這很正常”,淡定從容的話語讓我無言以對。有人說接受,也有人說去找鄰居和親戚幫忙,為此尿不濕我都網(wǎng)購回來了,可還是無法放下那份自尊!整個人開始迷茫,心像浮萍,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仿佛再次墜入無盡痛苦深淵。我該怎么辦又能如何?不斷地問自己。后來私下找海市姐姐傾訴,終于跨過了那道看似無法逾越的坎。我在QQ空間中寫到“沒有一點(diǎn)尊嚴(yán)可言。想活著就沒有尊嚴(yán)!”想開了也沒什么。很多事就是這樣,想著很可怕,那都是在和自己較勁,打開心扉嘗試著接受,其實(shí)并沒有那么難。
老人們說命在骨頭縫里,那個誰誰誰癱瘓多少年被誰誰誰給看好了,這是災(zāi)性,過兩年沒準(zhǔn)轉(zhuǎn)運(yùn)就會康復(fù)。
為了這個所謂的康復(fù)夢,我是無所不用其極,中藥一天一副,喝了吐,吐完繼續(xù)喝,就差把膽汁給吐出來了;針灸師、按背師踏破門,尤其是針灸,從頭到腳一次一百多針,嘴里咬著毛巾眼淚個至滾。蜂療,活蜂鑷子捏著直接刺澩位,望著蜜蜂的尾刺在皮膚里上下浮動跳著舞,就一個字“忍”;生吃螃蟹,把螃蟹放到石槽里面砸碎用熱水泡,喝水吃渣,一股腥味讓人作嘔;蒸豬脊筋(脊柱里面的),什么也不放?粗蛺盒。還有人在一旁亂出點(diǎn)子看笑話,說什么生吃蚯蚓能活血通絡(luò),讓我去試試!現(xiàn)在想想就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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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S能擊垮的只是身體上的自由,它越是這樣越能鞭策我的意志,越能讓我清醒,認(rèn)真地去審視自己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一切。不斷地告誡自己,我還實(shí)實(shí)在在地活著,我要去做我還能做的事,靠著僅僅能動的幾根手指點(diǎn)擊軟鍵盤,去賺著只夠自己花的錢,累并快樂著。
疾病可以改寫人生,吞噬健康,掠奪事業(yè)甚至是家庭,但它奪不去我的思想。生活本就遍布種種磨難、挫折和煩惱,生活就是對人生的一種詮釋!何為生活?有著鮮活的肉體生于世且享受幸福與困苦的過程,這才叫生活。的確,漸凍之路充滿了艱辛,一切的一切都很難,而且會越來越難,但越是艱難越應(yīng)該堅(jiān)強(qiáng),越應(yīng)該去追求痛苦中的快樂!
人生就是一段長途旅行,只是沿途風(fēng)景不一樣罷了!如果把生命看做線段的話,萬物皆是風(fēng)箏,另一端放風(fēng)箏的是造物主,線在它手中,去留只在一念之間,我們只能虔誠祈禱它能慢些撒手,讓蕓蕓眾生更好更專注地去體驗(yàn)這段生命旅程。
至于終點(diǎn)站什么時候到來,何時下車,交給造物主讓它去勞神吧。
因?yàn)檎f話不清楚,不想被人恥笑,不想成為別人茶余飯后談?wù)摰臒狳c(diǎn),一年到頭出不了幾次門,想給自己保留僅剩下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可憐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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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沒有朋友,唯一的玩伴兒是小我20歲的表弟,他同時也是我的助理翻譯官,舅舅和舅媽忙生意沒時間照顧他,一歲半來我家直到今年才回去。我們一起看動畫片看電影,一起哭一起笑,他的功課都是我輔導(dǎo),我們的默契值就連媽媽都甘拜下風(fēng)。去年,一天大清早睡夢中的我被搖醒,一個稚嫩的臉龐隨之映入眼簾,用天真無邪的眼神望著我說:“胖妞,我想看見你結(jié)婚,你穿婚紗的樣子我想看!”,我撲哧一笑說:給我一邊去,小P孩。也許,這些年若沒有他陪伴著,我現(xiàn)在會是在哪里都是未知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