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認(rèn)出是父親后,拖著那條傷腿試圖坐起來,但掙扎了半天后也只是翻了一個身而已,當(dāng)他臉朝上躺平后,父親看到汗水和泥土已把他變成了黑臉包公。
父親解下系在頭上的毛巾扎在柱子的小腿上,血很快凝固了。倆人一時間不知說什么是好,只有玉米地里的秋蟬一聲聲天真地叫著,一輪圓月正在悄悄升起,仿佛想看清這一切。
過了一會,柱子打破沉默開始說話了,他的聲音沙啞干澀,聽得出來他也處于極度口渴的狀態(tài)之中。他說:“哥哥死后,我在村里一下子抬不起頭了,我痛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怎么也想不通,那個從小一直呵護(hù)我的哥哥怎么可能去當(dāng)漢奸?我至今仍對此半信半疑。”
他猶豫了片刻接著說:“但是幾天前,母親對我說,哥哥死前一個月,給了她不少錢,告訴母親這是為她治病的,可能有一天哥哥就不能給她老人家盡孝了。母親說這些時,一直在哭,反復(fù)念叨是她的病把哥哥拖下了水。我覺得哥哥肯定是為了給母親治病才拿了鬼子的錢,而鬼子用錢引誘了哥哥。我清楚了這一切后,爹讓去投奔八路,他說這是唯一可以洗清家門恥辱的辦法。”
父親聽完柱子的講述,竟然開始同情起柱子來。他想,誰沒有生身父母,沒有人生下來就愿意當(dāng)漢奸,不是萬不得已順子肯定不會那么做的。
父親這么想著,一顆揪著的心漸漸放回肚里,他把身上的玉米餅子掰了一半遞給柱子說:“趕緊吃吧!明天早上咱們還要趕路呢!”柱子滿懷感激地接過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父親和柱子吃完玉米餅子后,很快就沉沉地睡過去了,他倆背靠著背,借彼此的體溫抵擋著秋天的寒氣和露水。天邊的星星正在跳出來,一顆接著一顆。
第二天佛曉,一聲嘹亮的雞叫把父親驚醒了,他摸摸身邊,空無一人,柱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他而去了,更使他震驚的,柱子離開時還拿走了他的包袱,里面有兩雙布鞋,所有的錢和干糧。父親傻在那里,喉嚨里一陣酸澀,昨夜發(fā)生的事仿佛一場夢。
這時父親真正感到又冷又餓了,可他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他絕望地站起來,開始趕路,他大步流星地走著,很快就不覺得冷了。他想,我這么年輕,有的是力氣,只要我的腿好好的,很快就能找到隊伍了,找到了隊伍就能有飯吃了。他這么想著,感覺渾身都是勁了,一輪正在升起的紅日也讓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