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我很嚴肅地跟母親談過這個問題，我問她是否確有其事，她睡意正濃，淡淡一句“我們小時候窮，哪能像你們這么懶”便打發(fā)了我，至于我問她怎么知道煮多少米，放多少水，怎么點燃柴火之類的問題，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睡著了，回應我的是她的微鼾。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足以讓我對她崇拜之至。老家的鎮(zhèn)上，每逢1、4、7便是趕集的日子，小到平常生活的日用品，大到各種電器機器化肥農(nóng)藥都可以從集市上采購，當然，有時候并不需要買什么，依舊有很多人逛集市，在街上吃碗米線或者豆花飯，或者遇見相熟的朋友一起喝個小酒都是農(nóng)家小民閑余的一種享受。小孩子更喜歡熱鬧，每逢趕集日總央求著大人帶著一起去，也許某天大人心情好，還可以順便得手一些心愛的零食或者小玩意兒。
我小時候就總愛跟著外公去趕集，有時候外公賣了雞蛋會給我買氣球，有時候賣了一只雞會給我買糖吃，有時候他賣一些米糠然后帶我去街邊小店吃碗餛飩。這個小鎮(zhèn)的集市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存在了好久好久。我的母親小時候也常常跟在外公屁股后面去趕集。當然，外公告訴我，她從不像我一樣好吃又調(diào)皮，她只是靜靜地跟在外公身后，什么也不要，溫順地像只惹人憐憫的小貓。小鎮(zhèn)的集市并不算大，也就兩三條街的距離，但是各種小巷和轉(zhuǎn)彎，也足以讓走丟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據(jù)說，母親在幾歲的時候就走丟過一次，而最后，她居然安全地回到了家。
事情是這樣的：外公帶母親一起去趕集，但因為人群擁擠，外公和母親走散了，等外公發(fā)現(xiàn)的時候便回頭去找，但是即便集市不大，陰差陽錯也仍然沒有找到她，最后只得悻悻回家。卻不料，一回家便看見我母親已安然到家。原來，母親走丟之后，胡亂走著找外公，所幸在街上遇上鄰居，央求鄰居送她回家。
不得不為機智例人的母親點32個贊。只是很可惜的是，關(guān)于母親的童年，我所有的了解僅限于此。
母親是外公外婆的第四個孩子，卻是活下來的第一個。聽說在母親之前，外公外婆曾有三個孩子，不是胎死腹中，便是出生不久不幸夭折，外婆說，那個年代，活下來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母親能夠活下來，并且長大，可見她的頑強。而之后這幾十年的生活，也幸好她足夠頑強。
有人說，婚姻是一個女人的第二次重生。大概母親和父親的結(jié)合，也是她這一生生活的轉(zhuǎn)折。
母親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女子，恭敬孝順。所以，即便百般不愿，她仍然屈從于外婆，嫁給了父親。因為常聽小姨他們提起她與另一個男人的緋聞，所以我曾試圖向母親印證這件事，母親似乎不愿多談，只是說：人家只是找人來說過媒。但至于她是不是喜歡他，她卻閉口不談。所以我也一直無法知道母親對于愛情是一種怎樣的態(tài)度，她曾經(jīng)是否享受過愛情的美好。直到我長大之后，在面對這些問題之時，母親曾感概地對我說，還是要找一個愛你的人會更幸福。
我并不贊同母親的看法，卻在聽了她的話之后莫名的傷感。母親這一生，得到的愛，太少太少。
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認為婚姻是不能將就的，我仍然更愿意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在能相愛的時候，狠狠愛，在不愛的時候，瀟灑地走開�？墒悄赣H，似乎沒有選擇。
因為我們，絆住了她。
雖然母親很少在家，但我仍是見識過她與父親的水火不容的。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是常有的事。我總是看到母親臉上掛著淚，我搞不懂他們?yōu)槭裁礌幊�，而每一次爭吵，他們口中都喊�?ldquo;離婚”。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母親撕掉了她的結(jié)婚證。那樣一個鮮紅的小本本，金燦燦的三個字：結(jié)婚證。我親眼見母親將它撕成了粉碎，然后扔出門外，像心碎之后的一滴滴血。當時或許不能理解母親的絕望，如今每每想起當初的場景，總?cè)滩蛔⌒奶鬯@半生的隱忍。
有時候，我忍不住會問她：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她凄然一笑：還不就這么過來了，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早就跟你爸離婚，一個人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了。很多次，我都想跟她說，如果你真的想，那么不用顧忌什么，勇敢離吧。每次話話嘴邊都咽了回去。直到有一次，終于聽到母親講述這些年的心酸，才終于將這話藱n隹�。那首l竽瓿醵耐砩希蓋綴凸寐柘辛模心昱酥淶幕疤獠煌饈悄腥撕禿⒆櫻憊寐柙諞慌鑰廝吖酶傅牟還惶逄�，纳w撞潘燈鷥蓋椎鬧種?ldquo;粗枝大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