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電腦在臥室大床的一角,旁邊是一個大的鏡臺,上面滿是化妝品,放了些發(fā)卡,古怪的梳子,還有醒目的假發(fā)。再往一側(cè)已經(jīng)到了角落,拐彎一個長衣架放在那里。上面有各類的衣服,還有各種顏色的內(nèi)衣。大床上床單很整齊,奇怪的是一個橢圓形的毯子鋪在上面。
那一剎那,我突然明白了,繼而無比震驚,那個毯子竟然是讓泰迪犬睡覺的。這比我父母對我的待遇還好。
我胡亂查些資料,將要寫的東西抄記在本子上。她善解人意地抱著泰迪犬出去。我慌亂地用眼睛的余光看過去,泰迪犬在她的懷中側(cè)著腦袋望著我。
據(jù)說老太太的女兒——泰迪犬的女主人,生活在遙遠(yuǎn)的外省,每個月都會給老太太打電話。狗丟了怎么辦,她知不知道,我不得而知。通話的過程,是女主人安排好的。開小商店的王大腳接到電話后,會一路小跑來找老太太,老太太再一步一個腳印的挪過來接電話。
她那是在求我,王大腳磕著瓜子大嗓門向鄰居們炫耀。她是個會總結(jié)又會傳播的薄嘴唇女人。
別看平時門縫里看人,求我時可完全變了個樣,說起來你們不信,就差下跪了。她又補(bǔ)充說。
那個時候,有一陣子她回來特別晚,我能聽見她開鎖的聲音,有時候還夾雜著嘈雜的別的聲音,尤其那只泰迪犬叫個不停。我的父母聊天說,她又找了個男人。又找了個男人?我做夢會想起這個事情,心里有說不清的滋味。
白天的時候,她很少回家,泰迪犬大多是老太太喂。我的母親,將我們飽餐后的骨頭,送過去喂狗。我的印象中,我們老家的大黃狗,一日二餐都是煎餅剩菜。泰迪犬就是泰迪犬,它應(yīng)該慶幸有我們這樣大方的鄰居。
然而當(dāng)晚我就聽見她家有吵鬧聲。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這似乎跟我們送去的骨頭有關(guān)系。果然第二天老太太,見到我母親時特別客氣地打招呼,好像我們才是房東。
她大姐,我閨女說那婪不能吃骨頭,吃多會撐破肚皮。她憨厚地笑著說。
哦?我看見母親一臉困惑的樣子。
它吃狗糧,我忍不住插一句話。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但不吃骨頭的狗真沒有聽說過。我想起街南頭回子開的糝館,墻壁上豎掛著一個牌子,外菜莫入,覺得有相似的地方,忍不住嘿嘿笑起來。
我更進(jìn)一步羨慕起這只泰迪犬,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敬重。我想它像極了我們的女班長楊小潔。她是鎮(zhèn)長的女兒,身穿白色藍(lán)格子裙,貌美如花,表情嚴(yán)肅。她不食人間煙火,她從來沒有當(dāng)著我們的面吃過東西。
對了。它是她,而不是他。女主人曾認(rèn)真地告訴我,那是一只女狗,不是男狗。
這種高大上的稱呼又讓我震驚了一次,我從沒有想過,動物也可以用男女稱呼。我以為它們只配得上公母這樣的詞。我甚至覺得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得到了升華。后來我回到老家,向我的小伙伴們炫耀地稱呼我家大黃是男狗時,自然地流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但他們只有瘋狂大笑,并沒有崇拜甚至佩服我。
鄰居們很快都知道她找了新男人,這在我看來她們應(yīng)該不足為奇。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們一直都說她不斷地?fù)Q男人嗎?這一次她們?nèi)耘f津津樂道,像是僥幸中了大獎一樣。
喲喲你們不知道,這次搞的這個昨晚上到我們店買煙買酒,公開說拿到她家吃喝,那男的一看就不是好鳥。王大腳鄙夷地說。
其實第二天早晨我就證實了這事,那個早晨我看到泰迪犬它發(fā)出嗯嗯的聲音,極不情愿地被老太太牽著出門。似乎前一天晚上叫累了,它沮喪的表情我可以明顯的覺察到。我覺得它受了委屈,想給它一個零食吃。它不搭理我,徑自向前左右晃著走著!就砩咸┑仙衔覜]事吧 和泰迪做不能自拔】
這樣過了半個月,我忙于別的事情的同時,還悄悄關(guān)注著女主人的每一次夜晚回來,甚至每一次早晨離開。我父母說我整天無所事事漫不經(jīng)心,我在用表象迷惑他們。一到晚上,我急切地想知道那個女主人怎么樣了,是不是又帶了那個男人回去,抑或又換了一個。
但此后好長一段時間晚上狗沒有再叫過。直到又過了一個月的某一天,那次我們一家人都還沒有睡。我聽見她家有動靜。接著聽見女主人扯著嗓子尖叫,聲音刺破了寂靜的長空。很快,狗的叫聲也變大,還夾雜著女主人的吵鬧聲。
我家院子的燈還亮著,我的神經(jīng)立刻繃緊起來。我父母豎起耳朵,我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沒有責(zé)備我,應(yīng)該覺得每個人都該有這種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