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云和小雨把帶來的鍋碗瓢勺放下,豐云說:“這些都送給你們了,我們一會就要走了,謝謝這幾年你們的關(guān)照,屋里的炕都是焦大哥砌的,焦大哥回來后替我們問好”,我們還會回來看你們的。
將帶來的東西放下,他們就匆匆地回到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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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把行李又檢查了一遍,看看捆結(jié)實了沒有,小雨看著坍塌的土炕,心里涌出來些許的惆悵,他想了許多,比如“如果沒有被招工,還要在炕洞子里睡覺”、“這一去,不知道小城的那個工廠是什么樣子”、“等到領(lǐng)取了第一個月的工資,一定給媽媽買件禮物”等等。
他正在胡思亂想,聽見外面有人喊了:“豐云、小雨,收拾好沒有?馬車已經(jīng)套好了”,說話的是生產(chǎn)隊的隊長,被招工的學(xué)生們都要到公社去集合,因為汽車只能開到公社,往上面就沒有公路了。
坐在一匹馬拉的大車上,豐云和隊長侃起了大山,隊長也姓焦,身強力壯很威武,平日板著臉對學(xué)生們吆五喝六,但內(nèi)心對學(xué)生們還是挺不錯,從來沒有因為哪個學(xué)生干活偷懶或者出錯,扣過公分或者口糧,這在農(nóng)村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因為吃的糧食要靠苦干才會有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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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不知不覺上了一個山坡,這是通往公社或者縣城的必經(jīng)之路,也就是往下走的路,這個坡叫做“毛鬼神坡”。
隊長一揚馬鞭,在半空中甩了一聲響,豐云突然大聲唱了起來:“我們?nèi)f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這一嗓子把隊長都嚇了一跳,因為唱腔里夾雜著開封口音。
“哎,你這尖叫把牲口都驚了!”隊長詼諧地說,豐云回答:“隊長,我們每次走夜路過坡,都要唱這個歌呢”,小雨靦腆沒有吭氣。
不一會功夫已經(jīng)來到了坡的頂上,前面不遠有一片亂墳崗,白天路過還感覺不到什么,要是晚上路過,就可以看到點點的螢火,在墳堆上面飄蕩,煞是嚇人。
觸景生情,小雨想起了那個難忘的一天。
去年冬天的一個凌晨,他和豐云從坍塌的炕上爬起來,把玉米裝入用床單縫制的兩個大口袋里,腰里系上了麻繩,豐云提起門后面的一根齊眉棍,小雨將一把利斧插在入了腰中,背上了軍綠色的行軍水壺,穿上了平時不舍得穿的解放鞋,把盛玉米的袋子前后搭在肩上,吹滅了油燈,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并上了鎖,他倆趁著夜色出發(fā)了。
去往縣城的道路有兩條,一條是從川道繞路,一條是翻越毛鬼神坡,兩者相差十幾里路,所以他們都是翻過這座坡,然后從縣城坐長途汽車,到關(guān)中西部的小城,再轉(zhuǎn)乘火車去往古城。
他們凌晨起床并沒有吃東西,只是喝了點水缸里存的水,便匆匆地上路了,雖然已經(jīng)向隊長請了假,可能是心理作用吧,還是不想讓社員看見他們回家了,就半夜出了門。
床單縫制的口袋有點大了,每一只袋子里足足有八十斤玉米,小雨還提醒說:“這么重,咱們能背回去嗎?”,豐云把兩手一攤:“你連這點力氣都沒有?家里人糧食定量都不夠吃,不拿糧食回去,咱們還能分吃家人的口糧?”,聽到這里小雨也不再言語了。
開始走過的十里路,背負還覺得不是太重,又走了幾里路,感覺肩上的口袋越來越重了,忽然小雨驚叫了一聲:“哎呀!快看!”,不遠處有不少的螢火,在低空盤旋飄蕩,原來亂墳崗到了,小雨覺得頭發(fā)都豎了起來,要從這片地里穿過去,還真的需要點勇氣。
豐云對小雨說:“聽說過沒有?”,小雨問:“聽過什么?”,豐云答道:“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咱哥倆都有家伙,誰也別怕!”,說著豐云唱起了那首歌:“我們?nèi)f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小雨把腰里的斧頭拔了出來,隨時準備著應(yīng)付假想敵人,豐云邊走邊唱還舞起了臘木棍,就這樣他們順利地越過了毛鬼神坡,在黎明前來到了縣城。
“哎呀,不好了”豐云冷不丁地喊了一句,小雨問:“咋啦?”,豐云說:“走的緊,把坐長途汽車的路費忘在屋里了”,他倆的零花錢都是藏在炕洞子里的,經(jīng)常會忘記掏出來,如果沒有了路費,要像趴火車一樣逃票,乘坐長途汽車根本沒有可能。
兩個人的汽車票需要四元二角錢,只見豐云向小雨招招手,意思是跟著我,小雨以為是去硬闖長途汽車站呢,心里突突地:汽車站也能混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