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之余,我成了一個公共汽車上的漂泊者。我把大量空余時間消耗在420路公共汽車上,因為這條線路承載著我過去五年來全部的快樂和幸福,守住這條線路,就仿佛守住了那些快樂的時光。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記憶也落上了一層薄薄的浮灰,然而,只需一點點微風,它就能立刻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如同平靜的湖面上,一粒小石子擊起的一圈圈漣漪。那些水暈縱然消失得很快,可是那小石子卻在人們的忽略中悄悄地沉入了湖底,安靜地沉睡下去,永遠不會消失。
時隔一年,雪兒當時在電話里提出分手的聲音依舊在我的耳邊不絕如縷地回響,那聲音很可怕,渾然聽不出雪兒往日的那種嬌柔可愛。那曾是多么令人陶醉的天籟之音啊,那曾是只屬于我們兩人的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我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雪兒不在我身邊,我可怎么活?我會選擇自殺么?我會虛度此生么?等假設變成現(xiàn)實,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不是依然每天上班下班吃飯睡覺么。只是,睡覺的時候我總是習慣性地躺在床的左邊,因為右邊一直是雪兒睡的地方。我仍然清晰的記得,每天晚上,我側身躺在床上,看著睡得像頭小母豬的雪兒,時不時地用手輕輕地觸碰她的臉蛋。雪兒幾乎每一次都毫無反應,對于睡覺,沒人比她更在行了。
420路公交車飛馳在寬闊的馬路上,顯然是司機對于家的眷戀之情太過強烈了。真是天不遂人愿,連和我毫無冤仇的司機都想將我盡快從這個象征著我的幸福生活的420路公交車上趕下去。是我做錯了什么嗎?一旦到家,我就不能不下車了,因為這是最后一班車,從對面開過來的末班車早就沒有了。
我還記得我和雪兒攢錢買第一臺數(shù)碼攝像機時的情景,那也是發(fā)生在420上面的事。那天我沒課,于是我在學校門口等待著即將下課的雪兒。我們早就想要一臺數(shù)碼攝像機了,想把每一個幸福的片段都記錄下來,留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再重溫舊夢。我們坐在車上,當我突然拿出上午自己去買的數(shù)碼攝像機時,雪兒顯得非常高興,幾乎不敢相信了。她沒有因此而藱n?ldquo;我愛你”這幾個字,這多少有點讓我失望。不過,生活中永遠不會缺少波瀾。幾年之后,雪兒終于激動了一次,那一次激動也能讓我想起那臺數(shù)碼攝像機。那是我和雪兒之間的一次史無前例的吵架,雪兒幾乎撕碎了她所有的照片,還包括她那張死氣白賴央求我掛在墻上的鑲在木質相框里的藝術照。而我,則將那臺數(shù)碼攝像機摔了個體無完膚。最終,她對我藱n雋巳鱟鄭?ldquo;我恨你!”
我和雪兒之間究竟怎么了?這是分手之后一年的時間里一直困擾在我心頭的一個頑疾。是啊,相敬如賓的兩人為何最后卻反目成仇?是因為彼此不再喜歡了么?還是彼此喜歡得太深,進而對未知的將來產生恐懼,退縮了?是被物欲的世界沖昏了大腦?這些解不開的困惑就像一團團陰云,整天籠罩在灰暗的天空之上,使我無法看清遠方的路。這迷茫的路,我該如何走下去呢?
420路公交車到我家的下一站便是家樂福超市。我和雪兒從學;貋淼臅r候,經常坐到那里去購物,順便到玩具區(qū)去擺弄那些小汽車和大娃娃。雖然我們當時都已是大學生了,可還是像小孩子一樣在超市里擺弄一下這個,撥弄一下那個。然后再買一大堆零食和飲料,回到家對著電腦邊看電視劇邊吃。我們經常到電影院看電影,雪兒喜歡看愛情片,我則酷愛好萊塢大片,甭管是什么類型的。每一次在電影院,當雪兒看到悲情之處的時候,都會潸然淚下,那時我會將她攬在懷里,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捏她的臉蛋。我記得自己和雪兒分手之前看的最后一部片子是《哈利波特與鳳凰社》,那是雪兒請我看的,看之前我們還大吵了一架。以前,當一場電影結束后,一切的不愉快都會過去?墒悄谴螀s沒有,我和雪兒的矛盾已經不是一兩場電影就能修復的了。
雪兒,你將快樂的種子播撒在我的記憶里,讓它在深處萌芽,讓它的根在我的大腦里縱橫交錯的生長。四年過去了,它的根長成了,可是你卻離開了。那數(shù)不清的根系已經牢牢地嵌入我的記憶,永遠揮之不去。我只能將它隱藏起來,就像電腦里的隱藏文件?墒,即使隱藏了又有什么用,它不是仍然在我記憶的硬盤里占有一席之地么。
生命短暫,青春更是轉瞬即逝,有時候還會出現(xiàn)意外。我們生存的時間甚至還不如一棵生長在一小塊泥土里的默默進行著光合作用的植物,又有多少個四年可供我們恣意揮霍呢?然而,只要自己覺得值得,那就揮霍吧,只是事后不要后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