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不要趕我走。驚蟄聽話,再也不敢犯了。別趕我走......”
牙尖嘴利的小狐貍收了利爪,跟奶貓似的溫馴可憐,一聲聲哀哀地叫著他,兩只大眼睛淚汪汪的,星子般又清又亮。
沈白露最看不得他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那佯裝的三分氣頓時都散了個干凈。把那小奶貓攬過來,一下下地?fù)崦哪X袋,把他頭上那一撮張揚跋扈的呆毛按下去,跟給貓順毛一個樣,完全忘了自己生氣的初衷。
沈白露一邊順毛一邊安撫:“不趕你走,這里是你的家,先生在這里,別怕。”末了,又似輕笑著嘆了口氣,用手指點點他的腦袋:“冤家。”
海棠
沈白露除了教書之外,也以侍弄花草為趣。院子里有一株海棠,是宋驚蟄來的那一年,沈白露親手種下的。這株海棠本無甚稀奇之處,卻深得沈白露偏愛。閑時便站在樹下一邊修剪枝椏一邊聽宋驚蟄誦讀文章。
宋驚蟄嘴里念著,視線卻落在沈白露身上,不自覺地跟著沈白露的身影移動。沈白露執(zhí)著剪刀的手白皙修長,影影綽綽間泛著瑩潤的微光。
讀書聲戛然而止,宋驚蟄像是怔住了。
當(dāng)初就是這雙手牽著我回家的,宋驚蟄默默地想。
一片花瓣似蝶翼一般,悠悠輾轉(zhuǎn)幾個回合,停在了書卷上。宋驚蟄心里一動,小心翼翼地?fù)炱,反手握在掌心?/p>
攜了書卷漫不經(jīng)心般地踱著步子來到沈白露身后站定,盯了那清瘦的背影許久,方才開口問道:“小先生,天下名花甚多,你為何對這株海棠如此鐘愛?”
沈白露早聽見他的腳步聲,此刻也不回頭,手下卻更加輕柔,溫聲道:“可還記得海棠的典故?”
宋驚蟄想了想,道:“小先生不是說,這海棠花是一女子苦等戀人不得,死后為其血淚而化么?”
沈白露停下手里的動作,回過頭來看著宋驚蟄:“是以,朵朵泣血,我不敢碰。”
在他轉(zhuǎn)身的一瞬,恰逢一陣東風(fēng)掃過枝頭,朱紅色的花瓣簌簌落下,又被斜風(fēng)吹起,起落間灑了兩人一蓬花雨。
在那一片動人的緋紅里,宋驚蟄對上沈白露的眼眸,眼睛一如當(dāng)年清透明亮,神情卻似笑非笑:“癡等又有何用?如果是我,斷不會那樣傻,定要尋了這天下最美的花,好去換他那心間一處桃花源。小先生,我說的可對?”
沈白露有些怔愣,斷沒有想到宋驚蟄能藱n穌庋環(huán)襖礎(chǔ)K趕傅卮蛄孔叛矍暗納倌輳堤舅暝攣耷椋換瘟旯,曾经跟灾]竺婷ㄒ謊納倌瓴恢問幣丫苡胨燃緦恕?/p>
“驚蟄,有些感情,終究是有緣無份,求不得的。你還小,以后就明白了。”
宋驚蟄卻笑了,笑得眼睛彎彎,不慌不忙地說:“求不得,總好過不得求。小先生總當(dāng)驚蟄是小孩子呢,驚蟄見識雖淺,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世間萬物,情之一字最為傷人。相思無益,你哪里會懂?”沈白露笑笑,用手指彈了彈他的腦袋,抬手拂去宋驚蟄頭上和肩上幾片落紅。纖細(xì)的手指惹亂了柔軟的發(fā)絲,宋驚蟄像只貓一樣瞇了瞇眼睛。
我懂的。
強行穩(wěn)住紛亂的心跳,宋驚蟄握緊了掌心的花瓣。
棋局
這日,天氣晴好,沈白露又難得休息,宋驚蟄便鬧著要與他對弈幾局。沈白露唯恐他得了空再去禍害自己那幾盆花花草草,便欣然應(yīng)允。于是,拿出棋盤,擺上香茗,兩人便坐在小院中的石桌前下起棋來。
沈白露執(zhí)白子,抿了口茶朝宋驚蟄微微揚了揚下巴:“你先來吧。”知是沈白露有意相讓,宋驚蟄有些不服氣地沖他挑了挑眉。沈白露見狀,捻著一粒白子好笑地望著宋驚蟄:“怕你一會兒輸了又絕食。”語氣頗有幾分戲謔。
沈白露這話原是有據(jù)可查的。當(dāng)初沈白露教宋驚蟄下棋,宋驚蟄最初不得精髓,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勝負(fù)心又強,輸了就自己跟自己賭氣,一心撲到棋盤上去鉆研,連飯也不吃了。
宋驚蟄知道沈白露是朗意拿他打趣,倒也不氣惱。跟他對視一眼,見沈白露眼底氤氳起笑意,心里頓生歡喜,也跟著笑了。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小先生,我們來賭一次如何?”
沈白露好奇道:“怎么賭?賭什么?”
“就賭這棋局勝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