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不接受沒有興趣的東西
年級老師把我?guī)нM一間教室,安排我坐在一張桌子旁。教室里只有我和他,其他的男生全都出去了。他拿出一本褐綠色的薄書給我,書里印刷著不同字體的字。

他問我:“你從未學過拉丁語,對嗎?”
“是的,先生。”
他打開書,翻開一頁,指著一份表格里的字,對我說:“這是拉丁語語法,你必須掌握。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到時候我會看看你掌握了哪些。”說完,他就走了。
這是一個令人沮喪的晚上,我獨自坐在桌前看著拉丁語的第一個詞序變位,心里難受極了。你們應該可以想象出當時的情形。
MensaatableMensa
mensematableMensaeofatable
MensaetoorforatableMensaby,withorfromatable
在我看來,這表格里寫的全都是胡言亂語,和藏頭詩很像。但是,我能做到一點,那就是把它們背下來。雖然我極其不樂意,但還是開始背誦這些看上去亂七八糟的拉丁語第一詞序變位規(guī)則。
半個小時剛到,老師回來了。他問我:“學完了嗎?”
“先生,我想我應該會了。”我含糊不清地回答?雌饋,他很滿意我的回答。
因此,我大膽地問:“先生,這些都是什么意思?”
“它就是這個意思。Mensa指的是一張桌子,是名詞的第一變位,它總共有5個變位。此刻,你正在學的是第一變位的單數(shù)形式。”
“但是,”我追問道,“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Mensa和英語里的‘atable’是相同的意思。”他回答道。
“Mensa為什么指atable?atable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不解地問。
“Mensa,atable,是呼格。”他耐心地回答。
“為什么要說atable呢?”我窮追不舍地問。
“atable,——你可以用它來稱呼一張桌子。”他看我依然一頭霧水,繼續(xù)解釋說,“當你對一張桌子說話時,這個詞就派上用場了。”
“但是,我從沒對桌子說過任何話呀。”我驚訝萬分,不由得脫口而出。
“假如你這么無禮地對待老師,一定會受到體罰的。你仔細聽著,在這里體罰是極其嚴厲的。”他對我發(fā)出了最后通牒。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古典語言。后來,我才知道,從這種語言中,很多絕頂聰明的人都得到過莫大的安慰,并受益匪淺。
對體罰的看法,年級老師持有和圣·詹姆斯校方一樣的觀點。這里的課程設置的最大特色,就是從伊頓公學學來的用樹枝鞭笞學生的教育方法。我相信,當時伊頓公學和哈羅公學的校長絕不會懲罰托付給他們儡教的小男孩,這里殘酷的處罰男生的方式太殘酷了。即使和內務部所設的一切少年感化院中的懲罰相比,這種體罰也是相當殘酷的。直到晚年,我才從讀到的材料里認識到校長當時的性格。那時,全校每個月都會把學生召集到圖書館兩三次,違規(guī)的學生被兩個班長拖到隔壁的房間里,打得遍體鱗傷。其他學生則膽戰(zhàn)心驚地坐在那兒,聽著隔壁傳來的尖叫聲,渾身止不住地打哆嗦。學生經常去學校的附屬教堂做禮拜,聽高教會(編者注:基督教新教圣公會派別之一,主張在禮儀、規(guī)章、教義上保持天主教的諸多傳統(tǒng),并且維持教會相對較高的權威)教導,這種布道式的教育方式更加強化了教育學生的程度。
艾弗雷斯特太太(編者注:丘吉爾的保姆,對丘吉爾的基督教信仰有重要影響)屬于低教會派(編者注:與“高教會”對立,其觀點傾向于清教徒,反對天主教,主張簡化儀式,反對過分強調教會的權威)的信徒,她極度反對教皇,憎恨宗教儀式和禮拜用品,因為她認為教皇是支持芬尼亞組織的。我受到她的影響很深,也對那些要人以及所有跟此有關的宗教活動表示強烈反感。正因為如此,我從當時所受的精神教育中體驗到的是世俗的力量,而沒有得到絲毫的慰藉。
在學校生活的兩年多時間里,我的內心始終處于焦慮之中,這使我對這所學校充滿了憎恨。我的功課毫無進步,體育方面也沒有任何起色。我每天都在盼著放假,整天數(shù)著日子,數(shù)著小時過日子,以便能夠盡早擺脫這段可恨的勞役般的生活,然后回到家中,回到我的小房間里玩我的玩具士兵,玩打仗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