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老家以灰青色為主線,連同那時服裝也偏素色。三丫父親在離城十里以外鄉(xiāng)下教書,母親是建筑公司會計。三丫母親因稀罕三丫回家時間短暫,當天晚上讓三丫和她躺在一張床上,仿佛這樣才能了去她心里的牽掛和喜愛。
“三丫,這學期在學校成績?nèi)绾危?rdquo;
“媽,成績還過得去,沒有不及格的。”
三丫說完這話,心里更有壓力。這二年級期末考試中,有兩科在六七十分徘徊,像給三丫一頭悶棍。雖說國家對大學畢業(yè)生包分配,各學校流行“六十分萬歲”,但三丫一貫好強,要真不及格她臉上也掛不住,況且學校規(guī)定兩科以上不及格就不能畢業(yè),只能是肄業(yè),三丫準備往后兩年必要刻苦學習。
“媽,這學期與同學、同鄉(xiāng)玩瘋了,下學期我加把勁,會更好一些的。”
“你自己知道就好,學東西是給自己學的,學到手的知識一輩子管用。”
“嗯,知道了。媽,隔壁院子李敏現(xiàn)在在干啥?”
“你考取大學后,他又復習了一年。你也知道的,他還是沒有考上大學。他本來想繼續(xù)復習考試,今年開春,他爸爸不讓他復習了,讓他跟著建筑施工隊當學徒工,去了西藏。你們是一起長大的,聽說他快娶媳婦了,媳婦家條件還不錯。你李叔家可滿意了。”
“哦,這么快?等他結婚,趕巧我有時間話,還可以喝他喜酒。我只知道阿美,一眨眼嫁到香港了。前段時間她還來信說讓我去香港玩,多么遙遠的地方,她也不怕哪個花花世界讓人變壞。”
“阿美嫁到香港的事,媽聽她姑姑講過。她從六歲就沒有媽,怪可憐的。她現(xiàn)在有家了,總算是有人疼了。”
阿美按照輩分要叫三丫姨,是大伯家孫女,與三丫同歲,三丫與她親入姐妹。
三丫和她母親這晚聊起阿美的身世,阿美小時候真讓人揪心。阿美姑姑家當時有四個孩子,精力有限,哪里顧得上她呢?阿美爸爸把她寄養(yǎng)在姑姑家,給點生活費,就顧著自個兒快活,少有關心她。一直到阿美上完高中,她才去了他爸爸新家。那個家在老遠的大城市里,后媽帶著她自己的女兒嫁給阿美爸爸,想必阿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這個四合院生活那些年,讓老老小小都同情她。
“是啊,我與她一起長大的了,有段時間見她胃痛,痛得她床上床下滾,真是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看著都掉眼淚。”
三丫想起阿美最難的初中,她得了胃病,沒有得到應該的治療。
“她是不容易,這就算熬到頭了。端午節(jié)的時候,她帶著他老公回來過,看上去滿臉幸福。她在這四合院里,見人就給禮物,給她姑姑買了好多東西。以前真沒看出來她這么孝順,她姑姑家這次可把她當回事了。”
三丫和她母親你一言我一句,聊著聊著快到半夜了,母親拍拍三丫,像對小時候的三丫說“睡吧”,三丫仿佛也回到了她童年時代,給母親一個笑臉,然后安安靜靜睡了。
三丫出身在四合院里,家附近也是一座一座古樸的四合院。等三丫有記憶時,親戚里爺爺輩的只有三丫爺爺、奶奶還在,其他堂爺爺、奶奶都不在了。這座二進四合院陰盛陽衰,男長輩稀少,那時的生活條件有限,男人大多不長壽,平輩里也是女多男少,等到三丫這代,四家親戚依然是各有一男丁,就算完成傳宗接代任務。
長輩里三丫對二伯印象最深刻,聽老輩人說二伯生母是二爺在外面養(yǎng)的女人,這大院長輩都不能接受她。當年她想進又不進不了這座大院,因此非常氣憤,等她懷上了二伯,她就是不想要二伯,尋醫(yī)亂吃藥。二伯在娘肚子里沒有被流掉,卻因此身患殘疾。后來因為二爺?shù)恼繘]有生養(yǎng),這才把二伯接到這座院子里撫養(yǎng),二伯的生母依舊在外,不能住在這院子里,直到二伯成家后,她抑郁故去。
年輕時二伯還能依靠拐杖走路,三十多歲就不能走路了,挪動都需要靠人背。解放沒有幾年,二嬸因病也離世,二伯靠著煙酒小攤攤養(yǎng)活一兒三女,把他們個個培養(yǎng)成大學生。二伯在三丫眼里即值得同情又讓人敬仰,一肚子學問,臉上永遠寫作“樂觀”二字。
“二伯,我來看您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三丫就來到二伯的家,這是每次放假期間必須要做的事。一是二伯腿不方便,二是二伯特別喜歡能上學的娃娃,二伯不能實現(xiàn)的夢想,就寄托在他們身上,盼著這些娃娃能夠飛的又高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