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外,不知何時,雨已經(jīng)變成落雪,飛入朦朧的夜色中。
“周老師......”蕭然張了張嘴想解釋,卻不知該說些什么,不知該從何說起。
周老師站在臺階上,微笑著,狹長的閃過一絲神采,溫潤的笑起來:“蕭然,懂你的人不用解釋,不懂的人解釋也是多余。不管經(jīng)歷過什么,隨心就好。”笑容溫暖的漾在他的唇邊,仿佛她要說什么,他都知道。
周老師輕咳一聲,淡淡說:“手機(jī)給我。”手機(jī)遞過去,再遞過來時,通訊錄里多了他的聯(lián)系電話。
隨心就好......
商城外正對著觀景河,河兩岸燈火璀璨。雪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舞得越發(fā)妖嬈。雪的來臨擋不住生活的熱情,有戀人在傘下手挽著手漫步,熱衷于養(yǎng)生的人也在華燈下冒雪健步而行。
背上的旅行包沉甸甸的,心也沉甸甸的。蕭然站在河邊,陷入回憶。
初見宋堯,是她輟學(xué)之后。那時候她已經(jīng)不用背貨,有了一輛三輪車,去集市賣貨的路上,被兩個小流氓圍堵,是路過的宋堯趕走了小流氓。從那以后,蕭然的身邊多了一張俊美的臉,多了一雙含著笑意的歡快的桃花眼。
山貨也越來越緊俏,生意十分紅火。宋堯和她一起做生意,他們從山貨小販做到供貨商,有了自己的門面和公司,買了房子,車子。
婚后婆婆對蕭然也是體貼入微,經(jīng)常做了飯送到公司。奶奶去世后,宋堯和她家人的出現(xiàn),讓蕭然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如果蕭然沒有去醫(yī)院看望朋友,或許一切都會按著幸福的軌道繼續(xù)。偏偏那天,她在醫(yī)院里看到了宋堯陪著一個小腹微隆的女孩子走進(jìn)婦產(chǎn)科。
“孩子和公司她只能選一個!宋堯,你問她,她要哪一個?”蕭然閉上眼睛,腦海里再一次響起離婚時婆婆的話語。
曾經(jīng)說要拿她當(dāng)女兒疼愛的婆婆,曾經(jīng)約定要相守白頭的愛人,不知從什么時候都變了,變得猙獰可憎。出生不到兩歲的女兒,也變成了他們折磨她的工具。
最親之人,傷你最痛。
她痛心之下,變賣了公司,遠(yuǎn)走他鄉(xiāng)。
從此,昔日同甘共苦的愛人,化成兩座冰山,相恨相殺。
你有沒有愛過,你有沒有恨過?
隨心就好......心里塞多了愛恨怨憎,如何就好?
“媽媽,快看,河邊有個雪人哎!媽媽,我要和雪人玩。”一聲稚嫩的童聲打斷蕭然的回憶,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在雪地里跑著,看到渾身是雪一動不動的蕭然,跑過來抱住她。
身上的雪簌簌落地,蕭然身子僵硬,被小男孩當(dāng)雪人一抱,站立不穩(wěn),跌倒在地上,小男孩也隨之滑倒,哈哈笑起來:“真好玩兒,雪人是假的!”
孩子的爸爸媽媽緊跟著跑過來,扶起小男孩,對著蕭然連聲致歉后安慰兒子:“兒子,走,爸爸給你堆個真的。”
蕭然坐在雪地上,看著一家三口,爸爸牽著兒子的手,兒子又牽著媽媽的手,到一邊的雪地上堆起雪人。
她從小沒有離開過故鄉(xiāng),當(dāng)女兒出生時,她也曾夢想有一天牽著女兒的手,去塞外草原看游云夕陽;曾夢想有一天一家人去海邊踩沙弄帆;她曾想春天里為女兒種下一株桃花,冬天里和女兒雪后歡歌......
當(dāng)有一日,她離開故鄉(xiāng),一個人騎著馬,在草原漂泊的時候,當(dāng)她赤著腳在海邊發(fā)呆的時候,當(dāng)她看著夕陽落下西山的時候,當(dāng)她躺在帆船上看天的時候,她的心里卻沒有快樂。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回來了。
第二天,雪停了。蕭然坐上進(jìn)山的長途汽車,大山深處,是奶奶長眠之地,也是她經(jīng)常去收山貨的地方。奶奶生前常對她說:“生活在這里的人,云心水性,奶奶有一天能葬在這里就是福氣了。”
車?yán)锼擅,窗戶上糊著水汽,車窗外什么都看不到?/p>
因為要進(jìn)山,蕭然穿的很厚,戴了帽子和口罩,整個人像是裝在了套子里。座位不是很寬敞,身邊靠窗的座位上是一個抱著孩子的山里女人,蕭然怕擠著旁邊的娘倆兒,挪著身子坐在最邊緣,給娘倆騰出最大的空間。
一路上蕭然閉目小睡,而旁邊的女人有時不停的在和襁褓里的孩子說著話,有時又是唱著不著調(diào)的搖籃曲,呱呱噪噪,還不時把臉貼在包裹孩子的小棉被上,癡癡的笑著,精神極不正常的樣子。
車子起初開得很慢,后來開始提速?赡苁锹访娴难┒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