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走到一棟孤樓前,劉輝說,就是這里。我抬頭一看,眼前的這棟樓已經很老舊,土黃色的墻皮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飽經滄桑,與周圍低矮的平房相比,這棟樓確實算是一棟高大的建筑,鶴立雞群。劉輝說,他家在三樓,三零二。我們從敞開的木門走進去,周圍一下子變得昏暗,剛才站在外面還覺得光線有些刺眼,可是一進到樓里,眼睛反倒有些無法適應,只能見到眼前的一團漆黑。那扇木門仿佛一道屏障,把光線嚴密地堵在外面,而里面就是剩下無盡的黑暗。我們走上三樓,憑借微弱的光線看到那扇門的門框上釘著一塊牌子。劉輝說,到了,就是這家。我們擠在狹窄的樓道里,墻壁上污跡斑斑,角落全是黑成一團的蜘蛛網,垂掛下來。那道門上貼了一張“福”字,皺皺巴巴,顏色也褪得近乎泛白。劉輝說,一會兒他開門了,我就把他推進去,你馬上把門關上。我說,知道了。劉輝于是抬起右手,握成拳頭去敲門,樓道里響起“篤篤篤”的聲響,那把用報紙裹著的扳手被緊緊地握在另一只手上。我站在他身后,繃緊神經盯著那扇門,等待它被打開,然后我們沖進去,不由分說地照著開門的人一頓暴揍。時間仿佛蛛絲一樣被拉得很長,每過一秒都像過了一年,我靜靜地候著,能感覺到心臟的劇烈跳動。幾秒鐘過去了,沒有動靜,樓道里悄無聲息,只能聽見我們倆急促的呼吸聲。劉輝又敲了兩下,再等待幾秒,還是沒有動靜。
劉輝總共敲了二十多下,始終沒有人來開門,也沒有任何聲音隔著門問道“是誰啊”。那扇門緊緊閉著,仿佛背后的房間早已荒廢,壓根就沒有人住。我說,你大伯不在,不會又跑去你家了吧。劉輝說,應該不會,八成是打麻將去了。我說,你知道他打麻將的地方在哪嗎?劉輝說,不知道。我說,那怎么辦?劉輝想了想說,走,我們去樓下等他。于是他又帶頭走下樓梯,我們悻悻地走出昏暗的樓道,回到外面的光明世界。
明明是幾分鐘的事情,可是我們好像耗費了很長時間,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得很明顯,天邊泛起了艷紅的霞光,大樓前面的這條巷子也更得暮氣沉沉。我和劉輝站在樓對面的矮墻邊,迎著夕陽,望著巷子的盡頭,好像每過一秒,劉輝的大伯就會從拐角處走出來。然而并沒有,巷子始終空無一人,傍晚的涼風迎面吹來,隱約能嗅到一股炊煙的氣味。我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我想象著家中的母親正陪著客人,焦急地等待著我,她一定已經氣上心頭,如果這時候進門,即便當著客人的面,一頓臭罵也是少不了的。一旁的劉輝蹲了下來,把扳手放在地上,外面那一層報紙也微微泛黃,不知道是本身就已經陳舊,還是被此刻的夕陽給映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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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挨著他蹲了下來,說,要不今天就算了,我們明天再來怎么樣?劉輝說,不行,今天我非得教訓他不可,不然誰知道他明天還會不會來我家鬧。我說,可是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這么干等下去不是辦法。劉輝說,等著吧,我就不信他晚上不回家了。我說,可是已經這么晚了,我怕回去要被我媽罵。劉輝扭過臉看著我說,你要是怕你先回去吧,我是一定要在這里等的。一想到昨天他囂張的樣子,我就來氣,真以為我不敢動他了。說實話,我很想就這么一走了之,但又覺得丟下劉輝一個人不好,一是怕他打不過,被他大伯反制了;二是怕他拿著個扳手,下手不分輕重。劉輝一向是個溫厚的人,我從未見過他下這樣的狠心。之前隔壁班的王子凱,人送外號“凱子王”,因為長相不好,成績也不好,總是被人欺負,而且從不敢還手。直到有一天,幾個人實在做得過分了,把垃圾桶往他課桌里倒,“凱子王”被逼急了,抄起凳子就往一個人頭上砸,直接把那人砸進了醫(yī)院。這么想著,我狠下心,豁出去了,說,行吧,我陪你就是了。
我們繼續(xù)等待著,直到天邊的最后一絲霞光褪去,天空被染成了深藍色,眼前的景象也完全暗了下來。原本細微的和風也開始呼號,仿佛被夜色磨得鋒利了,刮在臉上竟覺得有些刺骨。我只穿了一件夾克衫,白天太陽曬著還覺得熱乎,現在卻經不住風吹,感覺到冷了。我緊了緊衣袖,雙臂環(huán)抱,不停地倒吸著涼氣,發(fā)出“咝咝”的聲音。一邊的劉輝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穿著一件羽絨服,神情淡定,絲毫不為冷風所困擾。那把被報紙裹著的扳手仍然躺在地上,紋絲不動。